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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7:57 作者: 其君折枝
十數日沒見到她了,也不在乎再等兩日,沒必要為了這個讓蘭因不高興。
蕭業的心裡忽然很柔軟。
這陣子蕭業總是陰鬱著一張臉,縱使是徐管家也不敢與他說什麼,此時見世子面上有著從未有過的溫柔,他也放了心,便開始叮囑起他,「您見到夫人後記得與她多說些好話,女兒家都喜歡聽好聽的話,您可不能再像平時似的,冷冰冰硬邦邦的對夫人了。」
蕭業早有悔恨。
此時聽到這番話自是點了點頭,他握著佩劍,低垂的眉目在遠處燈花的照映下顯出柔情-色,「我以後會好好對她的。」
他這些日子回想和蘭因的這些年。
他從小就知道蘭因是他以後的妻子,第一次被爹娘領著去臨安去長興侯府的時候,他心裡對從未見過的蘭因也是懷揣著期待的,那個時候的蘭因熱烈爛漫,她愛穿紅衣,身上永遠掛著叮叮噹噹的珠玉,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笑聲總是要多餘別處地方的。
比起柔弱少言的顧情,那個時候,他更喜歡蘭因。
他被蘭因身上不同於其他女子的炙熱所吸引,甚至期盼著能早早與她在一起,他想,雖然是指腹為婚,但蘭因的性格一定能給他貧瘠的生活帶來一抹穠麗的色彩。
後來,蘭因也跟著長興侯和侯夫人來過伯府。
他那會盡地主之誼,就像蘭因從前在臨安帶他出去玩時一樣,他也帶蘭因去了許多地方,他喜歡蘭因,喜歡蘭因的笑容,喜歡她彎著眉眼喊他「業哥哥」的樣子,可那些日子的情形落入旁人的眼中,卻成了那些人用來取笑攻擊他的手段。
等他回書院的時候便有不少人說起他和蘭因的事。
年少仿佛總伴隨著自尊和驕傲,那個年紀的男孩子最羞恥的便是被旁人議論這樣的事,於是他心中原本對蘭因的激動和熱烈也就慢慢淡了下來,仿佛不去觸碰,就不會被旁人議論。
那會他和蘭因原本還有每月給彼此寫一封信的約定,可自打那件事後,他便單方面毀約,蘭因倒是每個月都會給他寫信。
月月不落,也不問他緣由,只是傻乎乎又執拗地堅持著他們的約定。
直到她六歲那年——
他從父親母親的口中知道了侯府發生的事。
那會他是真的擔心蘭因,他甚至想跑到臨安去找蘭因,可他那會還太小,沒辦法去找她。他想給蘭因寫信,可當他提筆書寫的時候,正逢書院的同窗來他家中玩,他不肯讓他們發現,匆匆撕碎了紙張,連帶著蘭因那日送來的信也被他當著他們的面直接撕了。
事後。
他想去把蘭因的信拼湊起來,他想知道蘭因到底說了什麼,可紙張七零八碎,他根本湊不全,他只能懷著忐忑的心情給蘭因回信,他讓她別太難過。
事後一個月,他收到了蘭因的回信。
信中,蘭因再未像從前那樣洋洋灑灑幾大頁紙訴說她近月來的所作所為,只有一句「勞世兄記掛,我一切安好,勿念」,他那會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未曾多想,只當蘭因是因為家中出事才會如此,再之後,他卻再未收到蘭因的一封信。
他想過寫信問蘭因,但又覺得這樣不好。
他想著若她有事自然會與他說,也就擱置一旁,慢慢地,等他長大後,知道了男女大防就更加不會主動給蘭因寫信了,倒是打聽過她的情況,也去金陵看過她。
只是記憶中那個熱烈燦爛的女子卻變得沉默寡言。
她不再喚他業哥哥,而是喚他世兄。
蕭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長大後再見到蘭因的情形,他只是覺得那個曾經給他帶來鮮活和生命力的女子仿佛變了個人,她有著無可挑剔的禮儀,卻和汴京城中他曾經看過的每一個名門淑女一樣,骨子裡的規矩和禮教束縛著她們,讓她們在被人欣賞的同時也想敬而遠之。
他那時去的時候還有些激動,離開的時候卻只余失望。
再見蘭因,卻是幾年後的事了。
在臨安長興侯府。
她被接回侯府,而他擔心顧情初回家中不安惶恐,也暫時留在了侯府。
那個時候蘭因曾來找過他,她知曉了他和顧情之間的往事,來給他選擇,她說,「世兄若覺得為難,可自退婚事,或是娶妹妹也可,左右當初只說蕭、顧結親,並未說是誰。」
明知道那是最好的選擇。
對他們三個人都好,可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他還是選擇了蘭因。
……
蕭業知道自己不是個好丈夫。
當初既然選擇了蘭因,他就該好好對她,而不是一面娶了蘭因一面又擔心著顧情,誠然,他的身體從未背叛過蘭因,也從沒想著娶到蘭因後再娶顧情,可這些日子回想和蘭因的這三載夫妻,他實在是錯得離譜。
他不該在與她拜完天地在眾親朋友的見證下應允她會好好對她,卻一次次因為顧情的來信,知道她的不安惶恐丟下自己的妻子跑去臨安看她。
更不該不經過蘭因的同意把顧情帶回家中,甚至在她和顧情之間選擇顧情。
他當初責怪蘭因為他納妾,質問蘭因對他的感情,可若他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她又何至於此?
還好。
還不算晚,蘭因給了他彌補的機會。
蕭業面上有慶幸,有感激,也有藏不住的愛戀和懷念,他想,等這次把蘭因接回來,他一定要好好對她,她想去哪,他就陪著她去哪,他再也不會理所應當讓蘭因為他付出了,他會把從前所有虧欠給蘭因的都彌補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