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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7:57 作者: 其君折枝
「是。」她們屈身應下便各自去準備了。
於是——
許氏乘著馬車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收拾得十分乾淨的庭院裡,顧蘭因一身青色長裙,鴉羽似的黑髮用白玉簪子半挽了一個鬆散的髮髻,其餘盡數披在左肩上,她身上並無多餘的飾物,可如此素雅簡單的裝扮卻掩不住她清雅至極的美貌,她只站在那,便自成一副風景。
似乎是聽時雨說了什麼。
那清麗的美貌女子抬起頭,四目相對,她笑著放下手中古樸別致的黃陶茶具,看著她柔聲說道:「成碧來了。」
許氏看著這雅靜至極的畫面,看著那她面上從容淡然往常從未見過的恬靜笑容,來時想說的話竟忽然有些說不出口了。
第8章 不後悔 蕭明川不值得。
許氏陪著蘭因在屋中用飯。
蘭因並沒有把人請到花廳中規中矩用圓桌吃飯,而是讓人擺在窗邊,此時雕花紅木軒窗半開,露出外頭的庭院,鄉下雖然不及伯府富麗堂皇,卻自有一派閒情逸緻的好風光。
院子裡種著九里香。
白色的花,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已然盛開,昨夜一場雨並未讓它們伶仃消落,它們依舊在春風中迎風舒展,待那春風拂過,那花苞上的露珠便從那綠色的葉脈上一點點垂落,它們落在那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然後在地上一點點洇開濕潤的痕跡,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
蘭因吃得怡然自得,許氏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來時並未多想,她和所有人都以為夫人只是因為生氣所以才會搬到莊子,只要家中有人來請,她便也就順著台階下了。
可現在看,顯然不是這樣的情形。
她在夫人的身上看不到一點生氣和不甘的痕跡,只有解脫和對未來生活的憧憬,這既讓她覺得奇怪,又不知道這滿腹的話該從何說起。
「嘗嘗這個梅子小排。」思緒萬千間,許氏看到蘭因給她夾了一塊梅子小排,還未開口便已聽人說,「我記得你素來是喜歡吃這些甜食的。」
短短一句話就讓許氏心下微暖。
她祖籍是在蘇州,只是來了汴京後便很少吃。
寄人籬下總是不好受的,連喜好也全不由自己來。孫氏雖是她的姨母,但她母親只是庶出,姨母能留下她已是開了恩德,又豈會去記她的喜好?許氏記得上次也是在夫人的屋子,因為多用了兩塊糖醋裡脊,自此之後夫人便吩咐廚房每日給她準備幾道蘇浙小菜。
夫人是好人。
即使她曾因為蕭業屢次冒犯她衝撞她,她也從來不曾同她置過氣。
看著面前這張雅靜的臉,許氏忽然想起她生產那日,女人生子仿佛一腳踏進鬼門關,那個時候她深愛蕭業期盼著他能來看她,可蕭業卻只是在知道後點了點頭,囑咐穩婆照看便去辦他的公務了,反倒是她一向忌憚的蘭因在危難關頭不顧產房血污衝撞,親自來到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說,「活下來,你的孩子只能你自己來護,難道你想讓他出生就沒有娘嗎?」
其實許氏知道蘭因是騙她的。
便是沒了她這個親娘,有蘭因在,她的兒子也不會沒有人保護。
她是個好人,一直都是。
他們這些人為何會在蘭因走後如此念念不忘,不僅僅因為他們需要一個能庇護他們的夫人,更因為他們都曾受過她的照拂。
她以真心待人,才有如今的良緣。
許氏記得生產之後,她曾靠在床上問過蘭因,「夫人不怨妾身嗎?」
她是姨母做主抬給世子的。
那個時候姨母還沒那麼喜歡夫人,因她無孕,即使她有一身功勞也全成了過錯。
沒有女人會希望自己的丈夫有別的女人,即使這個女人從未說過一句抱怨的話。
可那個時候夫人是怎麼回答她的?她手裡握著一碗雞湯,一點點餵給她,垂著鴉羽般的睫毛說著,「這世上許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何況女人能好好活在這個世上已是不易,又何必太過苛責。」
她覺得蘭因傻,想嘲笑她,卻又忍不住想哭。
從來沒有人與她說過這樣的話,她從七歲起沒了爹娘的庇佑後便失去了一切可以驕傲的資格,她在蕭家雖是表小姐卻從小就要伺候孫氏,洗臉梳頭、穿衣打扮,既是為了能夠在蕭業身邊有一席之地,也是為了自己能在蕭家過得容易些。
那日她看著顧蘭因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自那日開始,她便再未使手段去找過蕭業,安安分分過著自己的日子。
這樣過了大半年,她與蕭業的感情倒是越來越淡,與蘭因反而越來越投契。
……
舊日記憶在眼前轉瞬而過。
許氏垂下濃密的羽睫,她看著碗中的那一塊梅子小排,就著米飯一點點咽入喉中,甜意在齒間流竄開,眉眼也漸漸舒展開來。
「府里的人都記掛著您,知曉我來找您都托我給您帶話,請您早些回去。」她看著蘭因說。
顧蘭因聽到這話,笑了笑。
她低著頭,用梅花湯勺拌開碗中泡飯,蘭因尾指上翹,動作慢條斯理,帶著與生俱來的優雅,「怕是得讓他們失望了。」說完見對面女子只看著她沉默卻不說話,她笑問,「不勸了?」
「勸了,您會聽嗎?」許氏問她。
顧蘭因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