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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7:57 作者: 其君折枝
    想到那夜她看向他時那雙怔愕又慢慢變得璀璨的眼睛,蕭業心裡忽然一軟。

    「去買個烤地瓜。」他向周安吩咐。

    周安一愣,卻沒有多問,領命過去買東西。

    揣著烤地瓜回去的蕭業比起離家的時候,神情明顯要變得舒展許多,原本心裡的那些鬱氣也仿佛被這晚風吹散了,其實想想她今年也不過二十,和情兒一樣大的年紀,有時候使使性子也在所難免。

    等回去,他好好哄她下就是。

    她一貫是最好哄的。

    回想這些年蘭因的溫柔,蕭業那雙深邃的眼睛也不免含了幾分笑意,「駕!」他在夜色下,在春風中,笑著揚起手中的長鞭,朝家的方向駛去。

    晚風掀起他的墨發也捲起他的袍擺。

    他怕更深露重,回頭地瓜冷了不好吃,便小心翼翼揣在懷裡,想著她拿到時會是什麼模樣。可等他滿懷高興回到家,等來的卻是蘭因離家的消息。

    第5章 前塵往事 蘭因死前曾聽到有人在喊她,……

    「你說什麼?」

    看著面前戰戰兢兢的管家,蕭業握著手中仍舊滾燙的烤地瓜,滿臉不敢置信。

    徐管家聽著他詫異的聲音也嘴裡發苦。

    今日花廳發生的那些事,他也有所耳聞,從未與世子爭吵過的世子夫人,今日因為她那個妹妹與世子……說吵也不合適。

    夫人一向溫柔端莊,便是對他們這些下人也從未說過一句重話。他也只是聽那會伺候在花廳的下人說,「夫人和世子提了離開的事,世子沉著臉讓夫人隨便後就離開了」。

    看世子這個樣子,顯然是沒想到夫人真的會走。

    也是。

    若不是如今府中真的沒了夫人,誰又會真的相信呢?

    夫人嫁進他們伯府三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這三年,她孝順公婆操持家業,就連伯府最艱難的時候,她也不曾離開。

    那會伯爺在牢里受了苦,夫人得待在伯爺身邊照顧,世子又忙著在外頭打點關係,如果不是世子夫人,只怕他們這個伯府早就散了。

    徐管家在伯府待了幾十年,也算是看著蕭業長大的。

    有些話,旁人不敢說,他卻是有這個分量的,此時看著臉色難看薄唇緊抿臉上驚怒不定的蕭業,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與人說道:「世子這次屬實是有些傷夫人的心了。」

    「夫人嫁給您三年,除去子嗣艱難了一些,哪裡挑得出一點差錯?您這次不顧夫人的體面把方夫人帶回家,還打算讓她在家裡長住,您可曾為夫人想過?」

    蕭業臉色難看,「……我只是想幫她。」

    「她夫君死了,她那個小叔子……」說起方淮葉,蕭業面上閃過憤怒和厭惡,事關顧情的體面,他不忍多說,只道,「她們是姐妹,如今情兒出事,她這個做姐姐的為什麼就不能體諒她照顧她些?」他話中仍有責怪。

    他實在不明白這樣的小事竟能惹得顧蘭因離家。

    便是使性子,這次她做得也實在太過分些了!蕭業心下惱怒,聲音也不自覺帶了幾分苛責,「情兒自小離家,心思本就敏感,她如今這般行事讓情兒日後怎麼待在家裡?」

    徐管家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著面前高大挺拔劍眉星目的男人,徐管家的心裡一陣無奈。

    他忽然明白夫人今日為何這樣毅然決然要走了。

    自己的丈夫不顧自己的臉面,一心維護外人,這樣長久以往下去,她該怎麼在這個家裡立足?可他到底是心疼蕭業的,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便是心中再無奈,他也還是放緩聲音與人好好說道:「方夫人出事自有她的娘家庇佑,何況夫人說的也不錯,人言可畏,方夫人一個已經成婚的婦人長久在家中待著,旁人會怎麼想?」

    蕭業沒說話,面上卻已有鬆動之色。

    徐管家見他還是聽得進去的,心下稍松,便又再接再厲,「夫人城中那幾個宅子當初為了幫咱們伯府都給賣出去了,這個季節郊外最是寒涼,夫人的身體又不好。」

    「她身體不好還要這般胡鬧,她身邊那些丫鬟也是!」蕭業一聽這話果然急了。

    又聽他說起過去蘭因的幫扶,蕭業心裡的那點氣也徹底沒了,縱使臉色還有些不好看,但也還是說道:「這會城門已經關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去郊外接她。」

    「哎!」

    徐管家那先前布滿溝壑的眉宇也終於舒展開來,他笑著說,「夫人知曉您去肯定高興。」

    夫妻間不就是這樣。

    給個台階說些軟話,再大的氣也就散了。

    也幸虧他提前把那封和離書藏了起來,明日派人和夫人提前透個氣把這東西撕了才好,不然世子肯定生氣。「您記得收著些脾氣,夫人說到底也還小,您可不能再把人氣到了。」

    蕭業睨他一眼,「囉嗦。」

    面上卻沒有一點不喜,嘴上也應承道:「知道了,明日我好好哄她便是。」又看了一眼手裡的烤地瓜,他一貫不喜歡這些東西,正想給人便聽到遠處傳來一道柔弱的女聲。

    「阿業。」

    蕭業循聲看去,便瞧見不遠處站在紅木廊柱邊的女子。

    她還是今日來時那副打扮,一身白裙,春日的晚風掀起她的裙擺也吹起她的黑髮,她就那樣手扶紅柱站在那,如弱柳扶風,柔弱無依,烏壓壓雲髻上的白色絹花在晚風的拍動下一顫一顫,而她白的近乎透明的臉只有那雙眼睛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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