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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5:55 作者: 蟹總
    「知道了,走吧。」他不耐煩的揮幾下手,腦袋湊下去點菸。

    再抬頭時,前面已經沒有人,厚重的大門阻隔住他的視線,院子裡一片寂靜。

    馳見坐在摩托上,頭頂的燈在地面映出橢圓光圈,他抽完整支,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一路飛馳,夾克里兜了滿滿的風。

    馳見想,從小到大,好像還沒什麼是讓他勢在必得的。

    李久路開門的時候,屋裡沒人在。

    飯菜做好,擺在廚房的餐桌上,待會兒需要自己熱來吃。

    她提著書包上樓,背上不時傳來灼燒的疼痛感,反鎖房門,先翻出試卷,熟練的改分數。

    數學老師寫字還算規矩,把3變成8基本沒什麼難度。改完以後,她把試卷拎遠了看,差不多可以以假亂真。

    久路是學理科,除了語文英語,其他一竅不通。

    如果不用這方法,她放學後肯定還得去上各種補習班,所以她什麼方法都用,能騙一時是一時。

    結果當天江曼沒來她房間,只在久路吃飯的間隙叮囑兩句,之後又回了辦公室。

    久路晚上洗澡想起馳見的話,沖後背時,把水溫降低了幾度。

    擦掉鏡子上的熱氣,久路聳著肩回頭,那隻冷硬藍鯨被粉色花瓣纏繞,竟帶一種難言的性感。久路輕輕歪著頭,有些喜歡,手指覆上去,觸到略微的凹凸感,它即將跟皮膚融為一體,成為身體的一部分。

    久路目光上移,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旁邊竟然映出一個人----他總是略勾著唇角,一臉壞笑。

    她不知道他名字,甚至兩人的關係也沒法定義,久路甩甩頭,快速抹掉再次凝結的水氣,這時候響起他根本不合時宜。

    現在文身有了,第一件事不是應該告訴馬小也麼。

    她擦掉身上水珠,光著腳出去。

    電話撥通那刻,另一邊卻是馬小也媽媽,說他去同學家里做作業,到現在還沒回來。

    久路沒打第二遍,剛才那股衝動冷卻,已經沒有了說給他聽的欲望,打算再找機會。

    這一晚,輾轉難眠。

    她無法忽視背上那種翻來覆去的疼痛感,最後心煩意亂,在床上坐了半宿。

    窗外月光依舊涼淡,周圍很黑,也很靜,她忽然想起那天少年站在窗下叫她時的樣子。

    久路轉開視線,無力的嘆氣,她的心一半平靜一半熾烈,被凌亂的思緒折磨著,被疼痛烤灼著……

    如錐刺骨,幻化成鯨。

    那時候,沒人告訴她值得不值得。

    轉天上學,大家都在議論一件事,說莫可焱幾天沒來上課,是因為她爸爸在小泉鎮的工程結束,回了齊雲市,她也一同轉走了。

    久路起先沒太上心,預備鈴打響以後,馬小也身邊的位置仍然空著,班主任走進教室,正式宣布莫可焱轉學,回了城裡。

    同學竊竊私語。

    老師敲兩下黑板,開始這堂課的內容。

    久路托腮看向窗外,走了會兒神。莫可焱的離開,她除了有些吃驚,還有種白費心思的感覺,除此之外,心情上沒有任何波動了。

    而馬小也也沒表現出任何異樣,只是不像以前那麼忙碌了,兩人相處的狀態仿佛回到以前,偶爾接她上學放學,中午一同吃飯,或閒暇時間去趟圖書館。

    兩人沒有提起過莫可焱,這個人好像從未出現一樣,在記憶里開始變得模糊。

    這期間,她身上的刺青也在經歷一個蛻變過程,從發癢泛紅到結痂,之後脫了一層皮,半個月後,藍鯨的顏色終於變得光澤飽滿,比剛文那會兒自然許多。

    久路對它漸漸著迷,這意外的收穫似乎勝過去刺青的初衷,而她也一直沒同馬小也講過。

    考前的最後一個周末,久路見到了馳見。

    馳見這天有空,從老人院回來剛傍晚,冬日夜長,天空已經灰濛濛。

    他按照萬鵬指的道兒,從壹方巷的一條岔路拐進去,這附近有家音像店,在一個沒有名字的胡同里。

    地方不太好找,馳見索性鎖好摩托,在幾條胡同里隨便轉一轉。

    結果音像店還沒找到,先碰見一個熟人。

    其實算不上熟,沒說過話,在黑龍飯店門口見過一次便印象深刻。如果沒記錯的話,那人應該是馬小也,他正跟個短髮女孩摟一起,親得難捨難分。

    天色不算黑,馳見幾乎一眼認出來。

    那是一個死胡同,旁邊堆著木料、水泥板,還有幾棵枯樹做掩映。兩人有些肆無忌憚,他的手滑下去,順女孩衣擺往裡鑽……

    親吻這東西像吸毒,有第一次就有無數次,而既然吸上了毒,一次和無數次也沒什麼差別。那晚坦白的話沒說出口,之後馬小也對莫可焱的感覺像開閘的水,無法控制,也索性不管不顧放任自流。

    兩人太忘情,以至於沒發現有人靠近。

    馳見轉身走。

    又拐兩個彎兒,終於找到那間不起眼兒的小店。

    這種地方他第一次來,抬頭看兩眼,慢慢脫下皮手套。

    上面牌匾是通達影音公司,對開的兩扇藍色大門,玻璃上貼著兩排小字:雜誌、小說、明星海報;唱片、磁帶、最新電影。

    他推門進去,門上風鈴清脆的響起來。

    店內很小,東西堆得又滿又雜亂,老闆從一堆碟片裡抬頭:「買什麼?」

    馳見拿手套拍打著手掌,四下看看:「找盤磁帶。」他轉向老闆:「叫……燈光下的小女孩?」

    老闆:「……」

    「燈光下的小姑娘?」

    老闆努力搜索著腦中的詞曲庫:「是路燈下的小姑娘吧!」

    「對對,就這個。」

    老闆無奈的笑笑,伸手一指:「繞過去,在第二排貨架背後,靠牆那面。」

    小店總共兩排貨架,第一排迎著大門口,擺放各類雜誌和海報。

    他往後走,路過兩排中間時驀地駐足,往後退幾步。

    「李久路?」

    久路站在架子旁,手上正翻看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封面畫著嬌俏的女孩兒,題目是霸道……

    他沒等看清,久路背過手去。

    馳見頭擺正,淡笑著,往旁邊一靠:「你媽說你去學校上自習了。」

    李久路問:「你有沒有亂講?」

    「倒是說了會兒話。」馳見沒正面答,把手套塞進口袋,也從貨架抽出一本小冊子:「還真是巧,在這兒也能遇見你。」

    久路轉回頭,把手上東西塞回架子上,轉個身,在對面那排翻磁帶。

    他也跟著過去:「這地方你常來?」

    久路說:「隨便逛逛。」

    「身上的文身好了麼?」

    「應該好了。」她頓一下:「我待會兒打算去游泳,沒關係吧?」

    馳見仔細數數日子,點了點頭,沒說話。

    久路:「但是顏色好像變淡了。」

    「正常現象。不管色料多好,都阻止不了皮細胞的新陳代謝。」他客觀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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