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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5:55 作者: 蟹總
不知過多久,馳見終於放下筆,抬起眼,見她腦袋埋在手臂里。
他手指戳戳她:「好了。」
馳見拿面巾將她皮膚上多餘的色料抹去,取來一面鏡子。
「看看,怎麼樣?」
久路擦把汗,緩慢看向身後的鏡子,便忘了疼。
她原本以為只是個刻板的名字,誰知他自作主張竟在她背上刺了一隻巨鯨。鯨魚頭朝下,尾部高高揚起,寬闊的尾扇翻天覆地般拍起海浪,斷了線的水珠栩栩如生。特別之處在於,鯨魚周身纏繞櫻花,柔軟的花瓣緊密簇擁著,將它吻部輕輕托起,藤蔓間隱約藏著一個名字。
這種硬朗生物與粉嫩花瓣交相纏繞,縱使再龐大危險,也帶幾分柔情。
整個刺青占據她左後肩,每個線條都處理的乾淨利落,用稀釋的黑色和白色色料打霧,加入一點點紅,層次感分明,活靈活現。
巨鯨游弋在她年輕瘦削的裸背上,別樣性感。
「藍鯨?」
「對。」
久路看他:「為什麼是它?」
「覺得你像。」
李久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兩者的共同之處,不知自己哪種行為,給他帶來這麼粗獷的印象,但不可否認,它是漂亮的。
久路:「可我沒說要這個。」
「不喜歡?」
「……也不是。」她抿了下嘴,又背過身看那圖案:「我只是覺得,在這之前你應該徵求一下我的意見。」
馳見舉著鏡子看她,聳聳肩:「抱歉啊,面對你的身體,突然來了靈感。」
久路心跳快幾拍,他嘴角的笑意壞透了,道歉的誠意沒看到,說出的話也曖昧不明。
「行了,沒管你多要錢呢。」
「你……」
他要收鏡子。
久路:「等一下。」她稍微扭動肩膀,「而且這名字有點彆扭,好像……」
「看習慣就不彆扭了。」他適時打斷。
沒再給她觀賞的機會,馳見收了鏡子,在刺好的圖案上塗一層凡士林,並裹好保鮮膜:「三個小時後拆掉,記得溫水沖洗。這幾天衣物保持寬鬆透氣,禁吃海鮮,禁用沐浴露,禁止用指甲亂撓。」
久路小心翼翼套上毛衣:「哦。」
馳見倚在柜子邊,輕抬眼,看她動作。
他摘下黑色塑膠手套,隨手扔到垃圾桶,隨手點了根煙。
久路拉上校服拉鏈,悶聲道:「那我走了。」
他輕聲哼笑:「又逃課?」
久路糾正:「晚自習是自願的。」
「哦。」馳見看一眼窗外:「走吧,送你。」
第11章
李久路不想再麻煩他,連聲拒絕。
馳見含著煙,拎起外套往外走。
久路整理好衣服,付過了錢,出去時,馳見已經坐在摩托上等她。
摩托打著火兒,前燈把胡同的路照亮。
她慢吞吞從台階上下來,準備挎書包:「真不用,天還沒黑透呢。」
「書包給我。」
她動作一頓。
馳見伸出手臂來,兩根手指勾了勾:「別碰到後背。」
他接過,拎著兩條帶子掛在摩托車把上,調整了下位置:「走吧。」
李久路心裡微妙的動了下,看著車把上的書包,想起剛上小學時,父親接她下課也像這樣,把書包套在自行車車把上,然後抱她坐上后座。
那時候父親穿海軍衫和牛仔褲,髮絲總是洗得很順滑,中分,遮住眉尾,再配上一副蛤蟆鏡,是當時最時髦的打扮。
他的背十分寬闊,在後面摟著他腰身,基本是看不到前面風景的。
車鈴叮叮響,父親吹著口哨。他能吹出一首完整曲子,十分婉轉動聽。
夏天的風黏膩,髮絲貼在臉頰,裙擺掃著小腿。
口哨和風,是她對那個夏天所有的記憶。
摩托沒多會兒就轉出百花路。
李久路:「你會吹口哨嗎?」
「大點兒聲。」馳見沒聽見,迎著風回頭。
他們從育英高中前面飛馳而過,剛好是下晚自習的時間,學生三三兩兩從門口湧出來。
進入壹方胡同,周遭的噪音才降一些。
「你剛才說什麼?」馳見偏頭。
「問你會不會吹口哨。」
「那有什麼難。」馳見兜唇,含住中指跟食指,冗長而明亮的哨聲響徹整條路。
李久路不由閉上一隻眼,揉了揉耳朵:「不是這樣的。」
「那怎樣?」
久路不會吹口哨,輕輕哼唱起來----親愛的小妹妹,請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裡,我會帶你帶你回去,哦,不要不要悲傷……
馳見第一次聽她唱歌,清透柔軟的調子傳入耳朵,他感覺身體一陣酥軟,她抓著他衣角,外套下墜的力量感似乎更加強烈了。
前面道路筆直,他第一次希望,就這樣,別有盡頭了。
久路說:「這首歌。用口哨吹出來。」
前面的人沒動靜。
久路:「你會嗎?」
「……不會。」
「哦。」她有些失望。
摩托停在老人院對面的小賣店門口。
路燈下趴著一隻懶狗,聽見動靜抬起腦袋,又很快落回去。
馳見撐著腿,讓她下來。
久路:「不進去看看你外婆嗎?」
「今天先不去,餓了,回去吃飯。」馳見摸著肚子。
他這麼一說,李久路驀地想起來,忙活一晚上,他好像連飯都沒來得及吃。
心中是有些歉疚的,她想了想:「要不……我請你吃飯?」
馳見兩手搭在腿間,一抬眉:「吃什麼?」
「你說吧,什麼都行。」
「我想吃海鮮。」馳見一點都不客氣:「不過改天,等你背上結痂以後再說。」
「那好吧,我回去了。」她接過書包,拎在手裡。
馳見視線下垂,勾了勾她背包上的鯨魚鎖扣:「你游泳很好?」
「還可以。」
「那改天比試比試?」
「我從小練的。」久路笑了下:「你好像贏不過我。」
馳見挑眉:「比了才知道。」他準備離開:「記得三個小時後溫水清洗。」
「哦。」
她穿過馬路,沒有回頭。
馳見顛幾下煙盒,把露頭那根直接咬上:「李久路。」
久路一條腿邁進門裡,回頭:「啊?」
「你剛才哼那什麼歌?」
久路說:「路燈下的小姑娘。」
馳見動作一頓,板著臉抬頭,看一眼腦袋正上方那盞路燈,目光警告的眯了眯。
久路說:「沒開玩笑,真叫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