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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5:55 作者: 蟹總
腦中的記憶不合時宜浮現出來,初見時,她在水中游弋的樣子,總是揮之不去。
馳見視線變得迷離。
那天的游泳館,李久路突然闖入他的異世界。
她扎入水中那一刻,光束被打破,幻化成一線碎金,如同魚尾般,追隨在她身後。
吐氣間,每個氣泡都閃爍光芒。
她無骨般遊動,周身散發柔軟卻不柔弱的美。
馳見看她慢慢靠近,像從光中游來一隻深海精靈,溫順的、神秘的、遙不可及的。
那一瞬間,周圍聲音都變得很混沌,他只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十分強勁。
不遠處,那幾個年輕人弄出不小動靜,馳見目光終於聚焦回來。
他視線轉向手中那張紙,吸菸的動作放緩,過了會兒,不由直身,驀地彎唇笑了下。
馳見掐滅煙,揉掉紙團進屋去。
洪喻已經準備好工具,拿著冊子跟李久路討論選用哪種字體。
馳見抽出冊子,一把合上:「我來吧。」
洪喻起身,罵了句:「你小子又他媽抽什麼瘋。」
馳見當沒聽見。
有顧客在,洪喻也不好說太多,把自己那一套工具收起來,轉身出去了。
安靜了幾秒,李久路找話題:「我都不知道,你原來在這兒工作。」
馳見拿出一張轉印紙,用筆勾圖案。
李久路揉了揉鼻子:「對了,認識這麼久,一直忘問你叫什麼?聽別人都管你叫見哥,那姓什麼呢?」
馳見輕哼一聲:「少套近乎。」他看她一眼,笑著說:「該疼還是疼。」
「……」
這會兒心情又好了?轉變似乎快了點兒。
久路不禁想。
他把轉印紙邊緣修整了下,帶上黑色塑膠手套,去消毒櫃裡取面巾、一次性針頭、手柄和色料。
「脫衣服。」
李久路抿了下唇。
馳見裝好針,把轉印油的瓶蓋扭開,一回頭,見她還傻愣愣的站著。
「怎麼,要往衣服上文?」他晃晃手指:「繡花我可不會。」
「……其實我還沒想好文在哪兒。」
馳見看了看她:「手腕、胳膊、腳踝之類的地方太顯眼,你媽一眼就看見,胸部、臀部、腰部這些倒是看不見,但是不太適合你,也挺疼。」他說著走近,手掌搭著她兩肩,故意把她轉兩圈兒:「就左後肩,蝴蝶骨上面吧。」
他考慮的挺周到,久路點一下頭。
馳見手沒放開,壓在她肩頭,帶著沉甸甸的力量。
他彎身,視線與她拉平:「想好了?真要文?」
久路稍稍動一下腳:「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你現在還有機會後悔。」
李久路想了想,淡淡的說:「就文吧。」
馳見看了她一會兒,轉向別處點了點頭,把手放開。
久路背過身去脫衣服。
她今早特意多穿一件吊帶背心,褪下毛衣,冷空氣一激,不禁抖了下。她下意識回頭看馳見,他好像並沒關注她,房門卻不知何時被關嚴。
他指揮李久路反坐著軟椅,趴在椅背上,自己拎了把凳子,坐她身後。
轉印完畢,文身機連上線路,蘸了色料,發出嗡嗡電流聲。
久路忍不住回頭:「會很疼嗎?」
馳見抬眼。她馬尾鬆散,脖頸處小小絨毛貼著皮膚,燈光下,耳朵近乎透明,身上的味道乾淨又清新。馳見一時沒說話,勾起她柔順的馬尾送到肩膀前面去,那些調皮絨發動了動,又貼住脖頸。
馳見沒有帶口罩,他不由自主撐住她兩邊椅背,傾身過去,對著她脖子吹了口氣兒。
久路本能一縮,一股清涼的風拂過,癢如觸電,身上立即浮現一層小疙瘩。
馳見愣了下,立即直身。
此刻屋中的氣氛說不清道不明,以往面對女顧客,更敏感的部位都見過,卻因為她小小的瑟縮,他整個心臟都蕩漾起來。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
久路緊張彈起:「礙事吧,我重新綁一下。」
「不用。」他按住她,緩緩噓口氣,「你剛才問疼不疼?」
「嗯。疼嗎?」
「因人而異。」
停頓幾秒,房中氣氛稍微恢復正常。
「哦。」李久路點點頭:「我剛才聽見出去那人喊疼了。」
「她刻在乳房中間及上腹部,不疼才怪。」他一本正經的說;「也取決於文身師的手法。」
某個字眼兒讓她十分難為情,久路轉回頭,壓低聲音:「那你手法怎麼樣?」
「不怎麼樣。」
「……」
這話沒法兒接下去,她趴在胳膊上,不吭聲了。
過程出奇順利,第一針未知的驚嚇居多,特別疼以外,之後的痛感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她清晰的感受到針刺和擦抹的過程。
很長時間,房間裡只有單調的電流聲。
馳見:「睡著了?」
久路稍微抬起下巴:「沒。快完了嗎?」
「快了。」
「一個名字需要這麼久?」
「看你就沒見過世面,步驟複雜著呢。」馳見一本正經的胡謅:「……我又加了點兒花紋。」
「哦。」她停頓幾秒,好奇的問:「你身上有刺青嗎?」
「別人的名字?」
「類似吧。」她側頭:「都算上。」
「沒有。」
這一點倒挺令人意外,一般都是因為熱愛才做刺青這一行,天天鼓弄這些東西,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有一兩處圖案的。
久路:「是因為不喜歡嗎?」
「喜歡。」他摩挲她背上的皮膚,指尖在那名字的位置停留片刻:「我身上只給一個人留位置,所以挺慎重。」
李久路動動僵硬的肩膀,難得八卦:「那個人還沒出現?」
馳見敷衍道:「也不是。差不多了。」
李久路聽出他回答的心不在焉,索性閉口,不說話了。
「你呢?」馳見冷聲開口:「文身之前不需要慎重考慮麼?」
她目光很直,望著前面的某個位置:「一個圖案而已,我覺得沒什麼所謂……啊,好疼!」
久路一抖,馳見幾乎咬牙切齒。
「是你小初戀的名字?」
她咬住下唇,沒吭聲,算是默認。
「很喜歡他?」
「喜……嘶……」
久路抽口氣,咬住指關節:「怎麼忽然疼起來呢?」
「說了我技術不好。」
他真是絲毫沒手軟,仿佛想用刺骨般的疼痛,讓她永遠記住這一刻。
也是她對別人和自己這種輕率並且漫不經心的態度,所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