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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5:55 作者: 蟹總
    「上個月來消息,說外婆走丟了,我趕回去,她已經走三天。」

    「你舅舅舅媽沒找嗎?」

    馳見搖了搖頭;「不知道。後來還是集上的菜農給送回來,她瘦得沒有人形,衣服破破爛爛,鞋都磨漏了。」

    「所以你把外婆帶來小泉鎮?」

    馳見點頭:「她今天又犯病,嘴裡一直念叨逢山,就是我舅。有時見著我也喊逢山。」他說:「所以挺氣的。」

    久路裹緊身上的大衣,輕輕嘆了聲:「『人不孝其親,不如草與木』,他們會受到懲罰的。」

    馳見看她一眼,驀地笑了:「到底有文化,安慰人都這麼好聽。」

    「……」

    不知為何,李久路過於沉重的心情竟隨著他的笑輕鬆下來,這種莫名的感染力讓她很詫異。

    冷風穿過幾棟老宅,帶來一陣詭異似哭嚎的聲音。

    忽然間誰都不說話了。

    對視一眼。

    馳見;「聽見了嗎?」

    李久路抿著唇點頭。

    「砰砰砰砰……砰砰砰……」

    風聲中摻雜著若有似無的擊打聲,像兩種硬物相撞,又像敲打的聲音,節奏很慢,每一聲頻率和力道都相同。

    馳見直起身來,望著對面那排雜物房,聲音似乎是從那個方向傳過來。

    後院很黑,也沒有月光照明,那排舊房死寂的矗立著,此刻就他們兩人,氣氛立即變得陰重。

    馳見往她身旁挪兩步:「去看看?」

    李久路咽了口唾沫。

    他抬腿沖那邊走過去。

    久路猶豫兩秒,但是好奇心作祟,最終跟上他。

    期間風一直吹,發出變調的嘶吼聲,越往前走,久路心中退堂鼓敲得越厲害,再大膽也畢竟是個女生。

    「要不我先回去吧,也沒什麼好看的。」她悄聲說。

    說完轉身,還沒邁步,就被馳見抓住手腕:「你可不像膽小的人。」

    李久路有些無語,不明白自己哪種表現,給了他這樣的印象。被他拉著走了幾米,來到那排房子前,離得越近,那股老舊木板的腐朽味越明顯。

    不知不覺,除了風聲,沒有任何聲音,剛才的動靜像幻聽。

    面前是刷著紅漆的木板門,插銷上布滿鐵鏽,馳見摸了摸鎖頭,同樣鏽跡斑斑,應該許久未開啟過。

    連續看了兩間,基本情況相同,前面還剩一間,但兩人沒再向前。

    馳見目光上移,木門、窗戶、房檐……旗幟、繩索。

    「應該是……」馳見倏忽轉身,往前一跨,便與李久路撞到了一起。

    他下意識扶住她雙肩,沒想到她會跟的這樣近。

    李久路也明顯一驚,睜大眼睛,昂頭看他。

    馳見低語:「害怕了?」三個字,是飄過來的,用一種前所未有的低柔語調。

    李久路心臟沒來由收縮了下,她將這感覺理解為是一種不可控的生理變化,不參雜任何感性因素。

    她往後退後一步,拉開兩人距離:「鎮上人都說這兒鬧鬼,你信嗎?」

    馳見看了她幾秒,低聲:「信。」

    久路一抖。

    他沒像其他男孩子一樣,在這種時刻,建立自己無畏無懼的男子漢形象,而是說:「這老宅怎麼說也有一百多年歷史,住過洋鬼子、軍閥,到你們家已經不知道多少代。那年代不太平,沒多少能壽終正寢,所以有幾個冤魂亡靈也並不奇怪。」

    李久路聽得脊背發涼,感覺後脖頸嗖嗖冒涼氣,下意識往前挪了挪,把剛剛拉開的距離又縮回去。

    一抬頭,見他背著手,嘴角上挑,眼中笑意滿滿。

    李久路有些氣惱,又立即往後退了步。

    馳見又笑,輕了輕嗓子:「不過這次沒事兒,可能是繩索打在欄杆的聲音。」他指指頭頂:「就那面旗。」

    李久路順著看了眼,沒吭聲。

    「那……還回去待會兒麼?」他朝院子當中抬了抬下巴。

    她說:「我明早要上課,你也早點兒回去吧。」

    馳見仍意猶未盡,垂著眼,兩手收入褲兜里:「那行吧。」

    「先送你回去。」

    李久路沒異議。

    兩人轉身往回走,中間隔著一臂距離。

    勁風吹開一點兒烏雲,天空黑沉,露出三兩顆星。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旗幟飛揚,繩索緊緊纏繞在欄杆上,哪發出半點兒聲音。

    樹葉簌簌響,伴隨另一種響動----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晚過後,很久沒遇見他。

    緊接著迎來月考。

    月考過後第三天,數學老師最後一個發成績。

    叫到名字的去前面領試卷,按分數排順序,先去的是高分,老師難免誇讚鼓勵兩句。

    全班六十四人,剩下成績低的沒必要去前面領,交給一位同學代為分發。

    李久路拿到試卷,正中間醒目的兩個數字,三十八分。

    老師在講台上系統總結、分析難點。

    下課鈴聲已經響過十分鐘,他才停下喝口水,宣布放學。

    久路把試卷折起來,放入書包里,她沒上晚自習,也沒和馬小也打招呼,從後門偷偷溜出班級。

    沒多會兒,梁旭追過來:「走那麼快幹什麼,倒是等會兒我啊。」

    久路問:「地方難找嗎?」

    「還行,就在百花路最裡面,有點兒隱蔽。」

    兩人步行過去,穿過前面小吃街的擁擠,漸漸安靜下來。

    地方的確挺隱蔽,從一條不知名的胡同穿進去,又拐了兩道彎兒。

    這一路梁旭叨咕個沒完,非要知道她找刺青店做什麼。久路說朋友讓她幫忙打聽的,再問什麼,就不答。

    梁旭一看探不到口風,又找話題說別的:「今天莫可焱沒來上課,你知道她幹什麼去了嗎?」

    「不知道。」

    「她雖然人挺混,但是學習好,還沒逃過課呢。」

    久路對這人完全不感興趣,更沒好感,緊緊抿著唇,一聲不吭。

    又走幾分鐘,終於看到一家刺青店。

    這家店很不起眼,黑底白字牌匾,刻著「文人天下」四個大字;窗戶不大,牆面也彩繪一些圖案,骷髏鬼臉,凶神惡煞。

    店裡燈火通明,放著勁爆的音樂,不時能看到有人從窗邊一晃而過。

    梁旭:「走啊,裡面都是我朋友,不用客氣。」

    「今天不了,改天帶我朋友來。」李久路當然不會傻到同他一起去,作為回報,問他:「你吃飯了嗎?我請你。」

    第二天,李久路同樣沒上晚自習,背著書包獨自過來。

    今天不同昨天,文身店裡的燈開著,卻沒放音樂,好像也沒人。

    這種地方久路很少接觸,又抬眼瞧了瞧,才跨上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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