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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27:42 作者: 含胭
    曹叔叔提出幫我整理行李,我說自己來就可以,然後我叫上一峰和嘯海,陪著曹叔叔一起去男生寢室樓附近的小飯店吃午飯,曹叔叔和他們都挺熟了,幾個人邊吃邊聊,突然,我衣服口袋裡的手機簡訊音響了。

    我下巴朝邊上的空椅子點點,對一峰說:「一峰,幫我掏一下手機放這上面,謝謝。」

    他照做了,說:「簡訊而已,先吃飯嘛,那麼急幹嗎?」

    我笑笑,放下筷子轉了個身,右腳擱上椅面,腳趾按著鍵低頭一看,果然是陳桔發來的信息:葉思遠,我今晚10點多的火車回H市!

    後面還加了一個笑臉:^_^

    我想著她樂呵呵的表情,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回她:我已經到學校了,正在吃飯,你是臥鋪嗎?

    她立刻就回了:不是,還是硬座,那你先吃飯吧,我該整理行李了,下午再和你說。

    我回她:好,你晚上出門注意安全。

    關掉簡訊,我開始擔心了,這個傻丫頭,真是一點兒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沒坐過長途火車,連臥鋪都沒有過,28個小時的硬座是我無法想像的,她卻已經坐了許多回。我嘆了口氣,重新把腳擱回桌面夾起筷子,吃了兩口飯後,我感覺到其他三個人都挺沉默。

    我抬頭看他們,發現他們都在看我,臉上還帶著一絲揶揄的表情。

    一峰笑著說:「思遠,和誰發簡訊呢?樂成這樣。」

    我覺得臉上有點燒,說:「沒有,一個同學。」

    嘯海說:「以前沒見你喜歡發簡訊啊,還一邊發一邊笑,絕對有問題!」

    一峰問曹叔叔:「曹叔叔,思遠是不是寒假裡談了女朋友呀?」

    曹叔叔瞅瞅我,呵呵笑了幾聲,說:「我不太清楚,你們自己問他。」

    嘯海哈哈大笑,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陳桔!對不對?」

    「說什麼呢!」我低下頭去,又扒起了飯,吃到嘴裡都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了。

    一峰往我碗裡夾了些菜,說:「行啦,不逗你了,你都不吃菜光吃乾飯的呀。」

    「謝謝。」

    大家又吃起飯來,嘯海突然又發了一聲感嘆:「思遠,陳桔這女孩子挺好的,我看人不會錯,你要好好對她。」

    我抬頭看他,發現他難得的露出了正經的表情。

    下午,我在寢室里整理行李,給床鋪上乾淨床單,套上枕套,就是套被單時比較麻煩,我坐在床上,兩隻腳夾著羽絨被的邊角,一個角一個角地慢慢往被單里套,套完後我喊一峰幫我一起抖一下,四角都抖平後,我拉上了拉鏈,把被子折了起來。

    然後我整理衣服,因為我幾乎每個月都會回家,所以學校里的衣服並不多,都是些當季的,我把衣服和衣架、褲架拿到床上,把衣服、褲子都掛好,然後用嘴咬著掛鉤一件件地掛到衣櫃裡,一些摺疊的衣物就麻煩一峰幫我一撂兒地擺在了衣櫃下層。

    做完以後,我擦了自己的寫字檯和椅子,拿出筆記本電腦連上了線,對著屏幕,我有些迷茫,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乾脆又坐回床上擺弄起手機。

    我給陳桔發簡訊:幾點從家裡出發?

    她沒回我,我等著有些無聊,又坐回電腦前,查起了她要坐的列車班次,我數了數火車沿途經過的省份和站名,發現她幾乎是穿越小半個中國才能來到這裡,最後,我的視線停在了列車到站時間上。

    凌晨2點半。我皺眉想,她到了以後,學校早過了門禁了,她能去哪裡呢?難道要在火車站待到天亮嗎?

    一直到傍晚5點多,陳桔才回我信息:對不起,我剛才去超市買東西了,手機沒帶,我吃了晚飯先去婉心家,晚上和她一起出發。

    我說:你多帶點吃的喝的,衣服也多穿一些,春運列車很容易晚點。

    她回:知道啦!你別擔心~我可是經驗豐富的火車俠!

    我笑了,冒失的火車俠,不用多久,我就能見到你了。

    她像是和我心電感應似的,又發來一條簡訊:葉思遠,我馬上就能見到你了,真開心!你知道嗎?我都想死你了~後面還跟著一個哭泣的表情:T_T

    我很想對她說,我也想你,我也想見你。

    但是考慮了半天,我還是只回了一個字:哦。

    她沒有再回過來。

    吃過晚飯,我坐在床上看書,是傑克?霍吉寫的一本暢銷書《習慣的力量》,我隨意地翻動書頁,感覺自己精神不太能集中,視線時不時地會往腳邊的手機上瞄去。

    一峰和嘯海在看電影,好萊塢的大片音響效果很好,整個寢室都是電影裡「砰砰磅磅」的聲音。

    我說:「你們用不用廁所?我想先洗澡了。」

    他們倆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一峰迴答:「你用吧,我們還早。」

    我點點頭,整理了睡衣睡褲,脫掉外套毛衣和長褲,就去了洗手間。

    寢室的洗手間很小,於我來說並不方便,但我也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上,失去雙臂的人不止我一個,以前在游泳隊練習的那兩年,我就認識了好幾個和我有相似情況的男孩子,只是他們的家庭條件都不如我,我還曾去過他們的家裡玩,見到簡陋的房子和他們貧寒的生活狀態,我才知道自己還算是幸運的。

    從那以後,我不再挑剔生活中的不如意,他們能在那樣的條件下生活,我也可以,這就是為什麼,我堅持要住寢室的原因。

    我的家庭不能庇佑我一輩子,總有一天,我要靠自己。

    寢室的衛生間牆上為我加裝了一些特殊的設施,還釘著一些或高或低,往上或往下的金屬鉤子,蹲坑邊也掛著幾個帶長棍的工具。這些東西,都是我的幫手,我可以用嘴咬著、用腳拿著,或用肩膀和臉頰夾著,藉助它們做許多事情。

    我洗了澡,回到床上後,發現已經快10點。

    我沒有給陳桔發簡訊,這會兒她應該已經在火車站了,帶著行李,看手機也不方便。

    一直到晚上10點半,我的手機才響起來,陳桔說:葉思遠,我上車啦!

    我問她想了一個下午加晚上的問題:你明天後半夜才到,到哪裡去呢?

    她說:去婉心的大姑家。

    我知道蘇婉心是她的好姐妹,我曾經在Olive門口見過她。

    知道她有了去處,我放心了,和她隨意地聊了幾句,我怕她手機會沒電,就對她說注意安全,我得睡覺了。

    可是,我根本就睡不著。

    躺在床上,我把我們認識的經過,認識以來發生的事,還有寒假裡的聯繫都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

    我想到那個冬天的傍晚,陳桔在我的寢室,餵我吃飯,幫我整理桌子和床鋪,還幫我洗衣服,她站在盥洗台邊放水時,我看到水池裡甚至還有我的內褲,覺得尷尬,和她說我自己可以洗,但她執意不肯。

    當時,她的臉紅撲撲的,低著頭搓著衣服,手勢挺利索,看著像是常幹家務的樣子。我覺得很意外,在我的印象中,像她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應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葉思穎、夏書意,還有外婆家的表姐,每一個都是嬌滴滴的女孩子,對家務活一竅不通,思穎讀大學時,每個周末都會把髒衣服帶回家孝敬給她媽,三叔三嬸常把這事當笑話一樣說給我們聽,語氣里似乎還有一絲驕傲。

    三叔說:「女孩子家就要貴養,白白嫩嫩的手老做家務都做糙了,以後嫁了人都會沒地位。」

    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是否正確,但是我身邊的女孩子的確都是千金小姐,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裡的寶貝,我從沒見過一個女孩像陳桔這樣,讀書之餘,還要跑來跑去地打工,麻利地會做各種家務活。

    但是她很開心,臉上時常都掛著笑,我站在陽台門邊看著她晾衣服時,她甚至愉快地哼起歌來。

    太陽快要西沉,整個天空都是灰濛濛的,只有西邊還有一抹光亮,我看到陳桔甩著馬尾辮,不停地蹲下,站起,把臉盆里的衣服一件件掛到落地衣架上,晾到我的內褲的時候,她的臉上又浮起了一陣淺淺的粉紅色,還偷偷地瞟了我兩眼。

    我沒有躲開視線,仍舊盯著她,她也許是緊張,手一抖就把內褲連著衣架掉到了地上。

    「哎呀呀!」她急得叫起來,撿起來心虛地朝我瞅瞅,小聲說,「我再去沖遍水,對不起。」

    她從我身邊走過,急急忙忙地往盥洗台跑。

    我扭頭看她,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如果我還有手,我就可以一把拉住她,把她拉進我的懷抱里,緊緊地把她圈起來。

    她的個子那么小,身子那麼瘦,抱著她,那種感覺一定很美妙。

    我自嘲地笑笑,微微地搖了搖頭,趕走了腦子裡這個荒謬的想法。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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