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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27:42 作者: 含胭
畢業以後,我就沒回過學校,此時走在校園裡,看著路兩邊熟悉的建築物,我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我和葉思遠的足跡遍布了整個校園,人工湖邊、操場旁、小樹林裡、食堂……還有那個有著不美好記憶的羽毛球館。
路過圖書館,我停下腳步,抬頭向它望去,冬日的暖陽照she在圖書館的玻璃幕牆上,折she出耀眼的光。我會心微笑,腦海里浮現出那個站在書架邊,穿著湖藍色帶帽衛衣的大男孩形象,那時候的葉思遠面容青澀,劉海蓋著額頭,眼神明亮,笑容靦腆。
我似乎還能記起第一次見到他時,砰然心動的感覺。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從學校後門出來,我突然發現學校邊新建起了許多住宅小區,還都是高層建築,一眼望去,多層的布拉格小鎮已經埋沒其中。
我慢慢地向著那個曾經的「家」走去,路過那家便利店、永和豆漿,還有小菜市場,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走進小區,我作了個深呼吸,雖然已經4年多沒回這裡,我依舊熟悉這裡一糙一木的氣息。
進了我們住的那幢樓,緩緩地走上六樓,我面對那扇緊閉的大門,有些出神。
翻了下房門口固定在牆上的椅子,長久不用,它已經不太靈活,翻動時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掏了下自己的包,拿出那把一直隨身帶的鑰匙,插/進鎖眼,輕輕一扭,門就開了。
門裡的一切展現在我面前。
我離開以後,有人來過這裡,部分家具上蓋著白色的遮塵布,地板上並沒有太多灰塵,顯然有人來做過清潔。
我走進這間房子,帶上了門。
我不知為什麼會來這裡,曾經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走進這間房子,這裡有太多太多屬於我和他的回憶,也有過痛苦的記憶,我沒有觸碰任何東西,只是在每個房間都走了一圈,最後又回到客廳里。
突然,我的視線被客廳角落裡的一樣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個像中號整理箱一般大的金屬箱子,看起來像是不鏽鋼材質,它靜靜地躺在地板上,泛著金屬特有的光。
我不記得離開時,屋子裡有這麼一個東西,雙腳不受控制地走向它,我蹲下來,好奇地打量著它,箱蓋上覆著薄薄的一層灰,我握住把手,輕輕一掀,箱子就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望著眼前出現的東西,我愣了好半天,等到思維重新運轉,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掉了眼淚。
我拿起一個巧克力盒子,還是這個品牌許多年前的包裝,我記得那是我和葉思遠認識不久,我送給他的一盒巧克力,那一天,我們第一次吵架。
揭開盒蓋,我發現裡面有一張折起來的紙,打開看,才發現是我寫下的借條。
那時的我們都有些幼稚,我看著自己認認真真簽在借條上的名字,還有日期,居然已經過了6年多。
借條下是一堆便簽,那是我們住在一起時,有時給對方留口信而寫的,大部分都是我留的,記得在他22歲生日那天,我們吵架,我都給他留了吃飯的便簽。沒想到,他都存了下來。
我放下巧克力盒,又拿起箱子裡的一個筆記本,翻開一看,發現是葉思遠的課堂筆記。
是他用腳、用嘴記下來的,瀟灑清逸的鋼筆字,一直都令我自愧不如。翻了幾頁,我眼睛一亮,因為我發現了自己的字跡。
夾在他的字跡中,是我小小的、娟秀的字跡,顯得有些可笑。
筆記本中還夾著一張紙,折得很工整,紙張已經有些發黃,打開一看,是橫七豎八的幾句話:
----葉思遠,我幫你記唄。
----我的字很醜的,會不會破壞了你的本子?
----你嫌我寫得難看了?
還有他的一句回答,是他咬著筆寫下的:一直練習書法來著。
我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墜到手中的紙上,將墨水暈開了一些,我連忙折上紙夾回筆記本里,開始看箱子裡的其他東西。
有幾張大大的畫卷,我將它們撫開,才發現是我的水彩和素描練習,實在有夠丑的。當時陪著葉思遠在畫室練習時,我其實心不在焉,心思都在他身上,哪裡能好好地畫,他很認真地指導過我,可我似乎只是沉浸在他靠近我時,身上散發的淡淡香味中。
這些我隨手亂塗的東西,原來都被他收了起來,像寶貝似地藏在這裡。
我一張一張地翻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直到我看到一張水彩畫。
那是葉思遠畫的,畫面上是我,趴在桌上睡覺的我,身上灑著暖暖的陽光,我眯起眼睛,似乎還能記起那天的畫室里,曖昧甜蜜的氣息。那是他偷偷畫的,被我發現後,葉思遠的臉紅得厲害,他低著頭,根本就不敢看我。
不知他看著我,用腳夾著筆,一筆,一筆畫下我的樣子時,眼裡是怎樣的神情。
放下畫卷,我拿起箱子角落裡的一個收容袋,把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瓶瓶罐罐立刻滾了一地,我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年聖誕節,我送給他的護膚套裝和剃鬚刀。
瓶子都已經空了,每一個都被擦得乾乾淨淨的,那把剃鬚刀仔細地裝在一個透明塑膠袋裡,看著像沒怎麼用過。
我把這些東西裝了起來,拿起箱子最底下的東西----幾本厚厚的相冊。
我以為這是我和葉思遠的合影,想想又不對,我們一起拍的照片非常少,可手上的相冊明顯有上百張照片。
翻開封面,我就瞭然了,原來是我在應鶴鳴的淘寶店打工時拍的模特照。
有大二時拍的,也有大四時拍的,春夏秋冬都有,他竟然把我的照片都下載並印了出來。
這些照片都經過了PS,看著已經不太像我了,濃妝艷抹,姿勢矯情,笑得特別特別假,不知道葉思遠看著這些照片時是怎樣的心情,從我戴著面具似的臉上,他能找出一絲熟悉的感覺麼?
我發現了一張素顏的照片,我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站在一棵大樹旁,背脊靠著樹杆,望著遠方。
當時,應鶴鳴讓攝影師拍出那種清純的感覺來表現服裝,縱觀幾本相冊,這是唯一的一套素顏照,葉思遠在邊上寫下了時間,並注了幾個字:我的小桔。
我坐在地上,眼淚已經決堤,幾乎可以算是嚎啕大哭,箱子裡還有一些與我有關的零碎小東西,每一件都被他仔仔細細地收著。
我抱著那些相冊,淚如雨下。這是葉思遠的百寶箱,這是他選擇的回憶方式,原來,每天枕著回憶入睡的人,並不是只有我。
抱著膝蓋坐在箱子邊,我發著呆,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我大驚失色,快速地跳了起來,蓋上箱蓋在原地轉了一圈,聽著門鎖轉動的聲音,我抓起包沖向了最近的房間----畫室,還沒來得及鎖上門,大門就打開了。
我的心跳得厲害,不知道是誰會來這裡,也許是打掃衛生的清潔工?我的背脊貼著牆壁,不敢走動,透過開了一絲的門fèng往客廳望去,走進來的人居然是沈知和----葉思遠。
他從義大利回來了?!
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胸膛急劇起伏著,腦門上都冒出了汗,怎麼辦?怎麼辦?
神吶,希望他只是小留片刻,趕緊離開吧!我還未做好思想準備和他碰面,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葉先生,要不要幫你脫掉外套?坐了那麼久的飛機,你的假肢也戴了很久了,會不會累?」
「不累,脫掉風衣吧,假肢不用脫,等下回賓館再說。」葉思遠淡淡地答著,我仔細看,他穿著西服,外面還披著一件風衣,兩隻「手臂」僵硬地垂在身側,「手肘」略微彎曲,「手」上並沒有戴手套,「手指」屈著,顯露著與皮膚相似的顏色。
沈知幫他脫著風衣,我看不太清,只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
一會兒後,聽到葉思遠說:「你先回去吧,我在這兒待一會,你叫儲師傅3個小時後來接我。」
「好的。」
我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一個腳步聲走出了門外,關門聲響起,客廳里就安靜了下來。
我要瘋了,3個小時!葉思遠是要幹嗎?
我悄悄地從門fèng里往外看,葉思遠在餐桌邊坐了下來,我只能看見他的背脊,他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過了幾分鐘,他彎腰低頭動了起來,我仔細地看,才發現他是脫掉了襪子。然後他站了起來,往廚房走去。
廚房裡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接著響起了電水壺的燒水聲。
「嗚嗚--------」水開了,過了一會兒,葉思遠推著那輛四輪小車走了回來,推車上是電水壺和一隻空塑料杯。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竟然是用「手」在推車。兩隻「手」扶在小推車的把手上,「手指」的姿勢很怪異,他低著頭,皺著眉,一步一步緩慢地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