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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27:42 作者: 含胭
    應鶴鳴來看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猶豫了很久,才對我說了一件令我怎麼都沒想到的事。

    「唐銳被開除,是我叔叔的主意。我實在是沒料到唐銳會做出這麼過激的事,小桔,對不起……」

    他低下頭去,雙手握在一起使勁地搓,一臉的懊惱和自責。

    我有些微的錯愕,心裡五味雜陳,原來這真的不是葉媽媽的主意。

    如果沒有應教授的自作主張,也許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我依舊健健康康,依舊和葉思遠濃情蜜意,可是現在說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應鶴鳴,我已經沒事了,你不用自責。這些事……誰都說不好的。」

    也許這真的就是命運,而我還算是那個走運的人,我對他笑,「說不定挺過了這一關,我將來就飛黃騰達了,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麼?」

    「那是你現在沒事,萬一當時你……」應鶴鳴重重地嘆氣,「也是我不好,當時想著唐銳做的事,就一肚子氣,和我叔叔說一定要好好懲罰他,沒想到他會被直接開除。」

    我沒有再說話,得知這個信息後,心裡竟然坦然了許多。也許世間萬物真的存在因果循環,也許我們的命真的是天註定,也許這短短几月間發生的事可以改變我的一生。我在心中感嘆,陳桔啊陳桔,你從六樓跳下來都沒摔死,老天已經開眼,這說明你命不該絕。

    我相信,冥冥之中總有一種東西在指引著我們該往哪裡走,我至今都覺得,我沒有走錯。

    劉一峰和馮嘯海經常來看我,一個星期會來三、四次,他們陪我說話,有時還講點兒葉思遠住寢室時的趣事。劉一峰和我打趣:「你擔不擔心思遠在義大利被小洋妞拐走?洋妞可是很熱情大方的!」

    我被他逗得笑起來,笑得肚子上的刀口都開始痛:「我可不擔心,反倒是他會不會擔心我被醫院裡的帥醫生拐跑了。」

    「他是擔心呀!所以拜託我們常來監督你呢!」劉一峰笑。

    我看馮嘯海精神不太好,以往痞里痞氣的他,這會兒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你怎麼了?」我問他。

    「沒什麼。」他沖我笑笑,笑得有點苦。

    劉一峰搖頭:「他是在擔心蘇婉心,蘇婉心還要過一段兒才開庭審判,到時候我們會去,回來把消息告訴你。」

    說到婉心,我的心又沉了下來,和他們一起陷入了沉默。

    王佳芬幾乎天天都來,有時候李維會和她一起。雙休日她甚至會來陪我一個白天,即使我痛得說不出話,她也會安安靜靜地坐在我身邊,陪我看看電視,聽聽音樂,或者給我說點兒學校里的事,誰誰和誰誰談戀愛了,誰誰和誰誰又分手了。我從來不知道王佳芬也會那麼多話,我知道她是怕我孤單寂寞,我的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婉心又在拘留所,如果她不多陪我一會兒,她怕我會胡思亂想。

    我的確是很寂寞,尤其是夜深人靜時。長久的臥床不動磨滅了我的耐心,身體的劇痛令我心煩氣躁,有時我會衝著看護髮脾氣,但是看護們很專業,她們從不和我計較,依舊耐心又周到地照顧著我。

    我時常睡不著,因為白天睡得多,到了晚上,我總是會看著窗外的月亮發呆。

    我住的病房樓層很高,我會叫看護把窗簾拉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那輪淡黃色的冷月。

    看著它由圓到缺,又由缺到圓,一夜又一夜,一夜又一夜。

    最令我期待的,是葉思遠每天的電話。

    自從第一次和他通話導致我突然咳嗽暈倒後,他沒敢再打過來,直到4天後我才又一次和他通話。

    他很擔心,時常關照我如果覺得不舒服就要叫醫生,然後叫我儘量少說話,他說,我聽。

    我乖乖地答應了他,於是,他就開始給我講他在米蘭的事,新學校,新老師,新同學,新交的朋友,上課學了些什麼,完成了什麼作業,碰到了什麼趣事br />

    我聽得很開心,笑話他:「你和王佳芬一樣,突然變得很愛說話。」

    他也笑起來:「如果時間允許,我會把我一天裡做的事,全都告訴你,早餐吃了什麼,午餐吃了什麼,晚餐又吃了什麼。對了,我發現一家店的義大利面很好吃,下次帶你去吃,絕對正宗。」

    「好啊。」我笑,「思遠……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小桔,好好養傷,到了聖誕節,我應該能回來看你了。」

    我一下子激動起來:「真的?」

    「恩。」

    「我等你!」

    幾天以後,王佳芬又給了我一個驚喜。

    她帶著筆記本電腦來醫院,說:「想見他嗎?」

    我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起來,咬著嘴唇不住地點頭,晃得頭都暈了起來。

    王佳芬大笑:「瞧你急的,他在那兒等著呢,我給你接上線。」

    「哎!我……我看起來怎麼樣?」

    王佳芬一怔,回頭看我:「真不怎麼樣,不過小桔,你放心,他不會介意這個。」

    我知道她說的沒錯,可心裡還是忐忑,我曾經叫王佳芬拿著鏡子給我看過,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那哪裡還是我,簡直是個皮包骨頭的妖怪。

    王佳芬打開了電腦,她又幫我稍稍搖高了一些床背,只是一點點高度,我就頭暈起來。

    「夠了夠了!」我叫著她,閉了好一會眼睛才睜開,王佳芬已經把桌板移到了我的床上,她調整好筆記本的位置,說:「準備!芝麻開門啦!」

    視頻里出現了葉思遠的臉。

    王佳芬為我戴上耳麥,調整好話筒的位置,我一下子就聽到了他的聲音:「小桔,小桔,聽得見嗎?」

    「聽得見!」我笑起來,看到視頻右下角那個糟糕的自己,一下子又蔫了下去。

    我的頭髮只有幾毫米長,整個頭型一覽無遺,額角、頭皮上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傷疤。

    我的面容很憔悴,眼眶和臉頰都凹陷了進去,眼睛無神,嘴唇無血色,脖子上筋都顯了出來,寬大的病號服穿在身上,顯得空空蕩蕩。

    葉思遠看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我覺得他憔悴了許多,一張臉蒼白消瘦,精神看著也不好。

    「思遠。」我叫他,雖然知道自己看起來很醜,還是為第一次見到他而高興,「你騙我,你是不是都沒吃好?沒睡好?」

    「沒有。」他抿著嘴唇笑了一下,「課有點緊,適應一下就好了。」

    我輕輕地抬起左手,往屏幕上伸了過去,左肩依然有些疼,但我還是觸到了那冰涼的屏幕:「思遠,思遠。」

    我撫著他在屏幕上的臉,一顆心變得滿滿的。

    「小桔,你瘦了好多。」他的眼神寫滿了心疼,「沒有好好吃飯麼?」

    「我還不能吃固體的東西,只能吃流食,都快餓死了。」我笑,「當時不是胃出血麼,做了手術了。」

    他突然低下頭去,很久很久以後才抬起頭來,我知道,他在忍眼淚。

    「思遠,我沒事啊,等你聖誕節回來時,我說不定能走路了。」

    「恩。」他很勉強地笑了一下,「小桔,你不要說話了,就讓我看看你吧,好久沒看到你了。」

    「我現在醜死了。」我撅起嘴,「和黑山老妖一樣。」

    「沒有,一點也不醜,你還是最漂亮的小桔。」

    我笑了,我們就這樣望著彼此,沉默了許久。真的,我們不需要說什麼的,只要能夠看到對方,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11月2號,是我20歲的生日,許多人過來看我,一撥一撥地祝我生日快樂。我很感激他們,整整一天,我的病房都沒有空過,不知收了多少禮物,聽了多少遍生日歌。

    傍晚時分,病房門口出現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嗡嗡嗡嗡……」我扭過頭,驚訝地看到,秦理來看我了!

    「阿理!」我歡喜地叫他。

    「小桔。」他操縱著一台輕便的電動輪椅到了我的病床邊,秦勉跟在他身後,秦理伸出左手牽住了我的左手,笑著說,「生日快樂,抱歉這麼久一直沒來看你。不過這次過來,我會在這裡多待一段時間。每天都會來陪你。」

    「呃?不用啊,你的工作那麼忙。」

    「思遠的命令,我可不敢違抗。」他笑得很舒展,「他不放心你,叫我每天都來看著你,然後向他匯報情況。」

    「至於嘛,我每天都在電話里和他說治療情況了,這人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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