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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27:42 作者: 含胭
他哭了,一個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著我,說他知道錯了,說他對不起我,可是如果恢復不了學籍,他的一輩子就完蛋了。
「我真的幫不了你!唐銳,你不要忘了,我才是受害者!當初要被開除的人是我啊!你現在來纏著我有什麼用呢?我也沒有辦法啊!幫我忙的人我又不認識!」
「你怎麼會不認識呢?陳桔!我……」他抹了一把臉,突然站了起來,壓低聲音說,「其實……我手裡還有其他一些照片,是你的!要比當初放上網去的尺度更大!如果你不想再一次成為網絡焦點,你就幫幫我,只要你幫了我,我一定銷毀這些照片!我保證!我發誓!如果我騙了你,我就不得好死!」
我驚呆了,大聲地罵起來:「你還是不是人啊!我究竟哪兒得罪你了!你是在威脅我嗎?隨!便!你!有本事!你就放到網上去啊!我上次能過關,這次照樣能過關!我陳桔身正不怕影子歪!人家知道上次是你這王八蛋做的,這次一樣會這樣認為!只是!唐銳,我警告你一句,只要你不怕吃牢飯,你就按你說的去做吧!再見!」
我轉身就跑,不理會他在身後的呼喊,我的心通通直跳,原來他手裡還有鉗制我的砝碼!我到底是做了什麼荒唐事啊!一次失足,就把自己推進了萬劫不復中,其實我很害怕他說的是真的,很害怕他把那些「尺度更大」的照片再次發到網上。
我再也不想葉思禾來幫我的忙了,應教授那兒也不可能再伸援手,我的確害怕唐銳狗急了跳牆再擺我一道,而葉思遠又即將離開,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我擔心自己一個人會撐不下去。
幾個月前的惡夢是否會重演?我真的不知道。
幾天後,婉心突然給我打電話。
她喝醉了,在學校外面的小飯館裡,她哭得聲嘶力竭地,口齒不清地在電話里和我說著什麼。
我很擔心,和葉思遠一起趕了過去,把喝得醉醺醺的她帶回了我們家。
那一晚,婉心在我們家過夜,我陪著她睡客房,聽她顛三到底地講她和葉思禾的事。一會兒,她說她和葉思禾有多甜蜜,他們在哪兒哪兒約會,他給她一份又一份的驚喜,還說要娶她回家,說此生只愛她一個;一會兒,她又破口大罵,罵盡葉思禾家祖宗十八代,把他說成一個十惡不赦的現代陳世美負心漢;一會兒,她又傷心地大哭起來,說自己忘不掉他,說她是那麼愛他,為什麼結局會是這樣!
這結果在我意料之中,可是看著婉心如此傷心難過,我還是掉了眼淚。
婉心一邊罵,一邊哭,一邊抽菸,還吵著要喝酒,我安撫了她半天,才讓她安靜下來,最終睡了過去。
離開客房時,已是半夜。
葉思遠沒有睡,在房間裡等著我。
我爬上床,偎到他身邊,說:「葉思禾把婉心騙了。」
葉思遠嘆了口氣,他用下巴摩摩我的額頭,說:「你一早就勸過她了,不要自責。」
「為什麼他會那麼壞?」我環著葉思遠的腰,不解地問,「為什麼你會那麼好。」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夠好,他能做的很多事,我都做不到。」葉思遠笑了一下,聲音澀澀的,「他的想法,我一向來都不懂。」
「……」我也嘆了口氣,「希望天亮以後,婉心能想明白,為一個不值得託付的人傷心流淚,真的不值得。」
「你這話不對。」
「恩?哪兒不對?」
「為一個值得託付的人,更不應該傷心流淚,不是嗎?」
我笑了,擰了擰他的臉頰:「有時候,會是感動地流淚,幸福地流淚,甜蜜地流淚,你不知道喜極而泣這個詞嗎?」
「可你說的是傷心。」他很認真,和我咬文嚼字起來,「可以流淚,卻不能傷心,會令你傷心的,就不是值得託付的人。小桔,明不明白?」
我點點頭,覺得自己真是比婉心幸運,她遇人不淑,我卻一下子就找到了我的良人。
我希望婉心能振作起來,忘卻和葉思禾的孽緣,她還那麼年輕,將來一定會像我一樣,找到屬於她的幸福的。
天亮後,我和葉思遠起床時,發現婉心已經離開了,她給我們留了一張字條:
小桔,謝謝,你放心,我會沒事的。
拿著字條,我和葉思遠相視而笑,以我對婉心的了解,我知道她會走出來的。
9月17日,是葉思遠23歲的生日,也是他出發前的倒數第三天。
那是個周日。
經過他的同意,我為他準備了生日蛋糕,燒了一桌好菜。
這是個很矛盾的日子,會勾起他的慘痛回憶,可是我想以自己的力量,陪在他身邊,為他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在他失去雙臂後的第12年,我們完完整整地度過了24小時。
葉思遠吹了蠟燭,我為他唱了生日歌,兩個人一起吃了蛋糕。
我把蛋糕上的鮮奶抹到他臉上,他躲不了,只能頂著一張花臉沖我無奈地笑。
我還沒笑過癮,他就把臉湊了過來,臉頰上的鮮奶一下子蹭到了我的臉上。
我叫著「討厭」,立即又反擊回去,好好的一個蛋糕,最後都到了我們的臉上、頭髮上、衣服上,連著桌上地板上都是,整個餐廳被我們糟蹋得一塌糊塗。
我坐在葉思遠腿上,環著他的脖子和他親吻,他整張臉都是甜的,我能記得這個時刻,這個甜蜜蜜的生日蛋糕的味道,我能記得葉思遠睜開眼睛看我時,那溫暖的眼神。
我送了他一串腳鏈,是我親手編的紅繩,掛著一隻他屬相動物的黃金墜子。
我仔細地幫他系在他的左腳腳踝上,用抽拉的方式,他自己也可以用嘴和右腳配合著拿下、繫上。
「黃金……會不會很俗?」我有些不好意思,紅艷艷的繩子配著黃澄澄的金墜子,看起來真的挺艷俗的。
「不會。」他坐在那兒,轉著自己的左腳腳踝,說,「我會一直戴著的,謝謝你,小桔。」
「明年和後年……不能陪你過生日了。」我嘆了口氣,「到時我會把禮物寄給你。」
「也許學校還沒開學,我會回來的。」葉思遠笑,「我已經十多年沒過生日了,如果要過,只想和你一起過。」
「思遠,我會等你的。」
「我知道。」
「我哪兒都不會去。」
「我知道。」
「所以你一定要回來。」
「一定。」
「如果你不回來,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嗎?」
他搖搖頭:「不知道?過來義大利追殺我?」
「不。」我笑,「我依舊會在這兒等你,一直等到你回來的那一天。等到我白髮蒼蒼,等到我住進了養老院,等到我死去。哦!我會養一隻狗,給它取名叫蒂頭遠,每天只給它吃菜葉片兒,沒肉吃。」
「傻瓜,說什麼呢,我才不捨得叫你等那麼久,只是兩年而已。」
我笑得很舒展:「我知道,逗你玩呢。」
沒想到,一語成籖。
70、旋轉門
人生就像一道旋轉門,沒有人能預料自己會轉去哪裡,也許柳暗花明,也許窮途末路。。在一次又一次的旋轉中,有無數的人與你擦身而過,隔著厚重的玻璃,你能看見他,卻無法觸到彼此。錯過以後,你和他就站在了一扇門的兩邊,回頭望去,再也找不見他的身影。
在青春的時光里我們順著逆時針打轉,每個人都不知道未來在何方,未來會怎樣。我只希望在每一次的驀然回首中,都能看見他。
如果因為門的轉動會讓我們越來越遠,那我就停下自己的腳步,在旋轉門裡等待。
我選擇永遠都走不出這道門,只求他再次轉進時,會看到我。
葉思遠生日的第二天,我下午沒課,在食堂吃過午飯就先回了家。
這天晚上曹叔叔會來接他回家,和家裡的親戚朋友道別,第二天晚上葉爸爸、葉媽媽會陪他一起過來,9月20號,葉媽媽會和葉思遠一起登上飛往米蘭里納特機場的航班。
他的行李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我看著客廳角落裡那個碩大的行李箱,心裡開始隱隱地疼。
我在地板上坐了下來,我的腳邊是一大盒子的拼圖碎塊,這是幾天前葉思遠買回來的, 5000塊的「日出」,他陪著我一起拼了幾天,才只拼出了一個小小的角落。
他的行李箱裡有一盒一模一樣的「日出」,他告訴我說,他會在義大利和我一起拼,等他拼完了,他就回來了。
我嘆了口氣,起身拿起錢包,打算去超市買點菜,晚上做一頓美味的晚餐,這應該是他出發前,我們單獨吃的最後一頓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