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2023-09-23 05:27:42 作者: 含胭
    「NO,我是K省P市的,小地方,聽說過沒?」

    「那麼遠?」

    「是啊,坐火車要28個小時,還不包括晚點的時間。」

    「臥鋪嗎?」

    「硬座。」

    「硬座?」葉思遠的表情有些驚訝,他說,「你一個人?硬座?28個小時?」

    「是啊!」我說,「來上學的時候就是這麼過來的。」

    「為什麼不買臥鋪呢?買不到嗎?」

    「不是,為了省錢,硬座可以打折啊!」

    「陳桔,春運火車上人那麼多,你不怕嗎?」他看著我,眼裡滿是擔憂的神情。

    我笑了,問他:「葉思遠,你是在擔心我嗎?」

    他一愣,把頭扭了過去,看向了窗外。

    一陣沉默。

    一會兒以後,他又轉過頭來,看著我,問:「陳桔,你最近好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搖頭,說:「不好。」

    他的眉宇間充滿了疑問,我知道他在問,為什麼。

    我低下頭,整理了一下心緒,復又抬頭看他,我把自己最美麗,最溫柔的眼神投向他,我輕輕地說:「因為……」

    我用手指在他右邊大腿上寫了一個字----你。

    我就那麼看著他,一點兒也不退縮,他也那麼看著我,我知道他無路可逃。

    我們再也沒有說話。

    我很鬱悶,我都這麼表白了,他怎麼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呢?其實也不能算是沒反應,我看著葉思遠的側臉,總覺得----他臉紅了。

    其實,我真的很善變,我想起聖誕節時自己對他說的話----咱們就這麼算了吧,我和你,我們不是一路人。

    這才1個月呢,我又反悔了,葉思遠,估計也快被我逼瘋了吧。

    車子快要開到火車站的時候,堵上了。

    開車的中年男人回過頭來對葉思遠說:「大少爺,這兒堵得厲害,沒一、兩個小時通不了,這兒離火車站也不遠了,不如請這位同學走過去吧,走個20分鐘也就到了。」

    我聽他說「大少爺」,真是嚇了一跳,還以為在拍電視劇呢,看他又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才知道這真是他對葉思遠的稱呼。嗬!葉思遠,原來是個富二代或是官二代呀!真沒看出來呢。

    我連忙說:「沒事沒事,我自己走過去吧,春運路太堵,你們一會兒開進去萬一開不出來,那就耽誤你們時間了。」

    葉思遠看看我擱在腳邊的大背包,放地上是因為我怕弄髒了他車的座椅套。

    他問:「你包沉麼?」

    我忙搖頭,說:「不沉不沉。」

    他突然脫了右腳的鞋,用穿著五指襪的腳趾去提我背包的背帶。

    我嚇一跳,他已經把包提起來了一些,說:「挺重的。我送你去火車站吧。曹叔叔,麻煩你車子靠邊,等我一會兒。」

    我傻了,忙說:「哎!葉思遠,真不用,我自己能背的,這一點兒都不沉。」

    那個姓曹的叔叔----我也叫他曹叔叔吧,他回頭看看葉思遠,又看看我,說:「行,我就在這兒等你,大少爺,你自個兒小心點。」

    葉思遠說:「你放心。」

    然後,他抬起腳,先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再打開了他那邊的車門,他走下來,繞到我這邊,抬腳幫我打開了門。

    我只得提著背包和塑膠袋下了車。

    葉思遠說:「陳桔,你把包背我肩上,我送你過去。」

    我看著他,說:「真不用……」

    他說:「那我自己來背。」說著就彎腰拿腳去夠我的背包帶。

    我連忙說:「行行行,你別急,我來幫你背。」

    我把我的背包背到他身上,他穿著呢大衣,背著我的淺綠色大雙肩包,包的拉鏈上還掛著一個小豬麥兜,看起來有點滑稽。我幫他把空空的衣服袖子拽出來,想了想,把它們塞到了他的大衣口袋裡。

    「雙手插袋」,看起來果然比袖子垂下來,要正常許多。

    葉思遠低頭看我的動作,輕聲說:「謝謝。」

    我說:「你謝什麼呀,我謝你還差不多。」

    我和葉思遠並肩走在去火車站的路上。

    路過一家超市時,他問我:「你路上吃的喝的,都帶了麼?」

    我拎起手裡的塑膠袋給他看:「有礦泉水,方便麵,火腿腸和滷雞蛋。」

    他探頭看了下,問:「要不要我再去給你買點?」

    「不用不用!」我搖手,「路上也沒啥胃口吃東西的。」

    走得遠了,我問他:「剛才那個叔叔叫你大少爺啊。」

    「哦,他是我家司機,在我家做了快20年了,也算是看著我長大的。」

    「大少爺,大少爺,那還有小少爺嘍?」

    葉思遠笑了,他說:「他就喜歡這麼叫,我叫他喊我思遠,他也不肯。我還有個弟弟,叫葉思炎。」

    「哪個Y N?」

    「炎熱的炎,說是他五行缺火,我們是葉家的思字輩。」

    「你弟弟多大呀?是不是像你一樣帥?」我犯花痴了。

    他看著我的樣子,笑起來:「還小著呢,今年才9歲,他是個很懂事的小男孩。」

    「怎麼那么小啊,和你相差那麼多?」我有點奇怪。

    他的神色黯了黯,說:「他是我手沒了以後才出生的,我們家那邊,家裡的生意啊什麼的,總得有個健康小孩來繼承。」

    健康小孩?我抬頭看看葉思遠,體會到他心裡的傷,他真的是一個殘疾人了,不管他自己有多麼不想承認,不管他自己能做多少事,他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此生,他的身體都是嚴重殘缺的,一輩子都不可能是一個健全人了。

    到了火車站,我讓葉思遠把背包給我,我自己進站。

    他看了看人山人海的站前廣場,只得同意。

    我幫他把包卸下來,背到自己身上,又幫他整理了衣服袖子。

    我垂著眼睛,撅著嘴,在心裡想,葉思遠啊葉思遠,這一走,得一個月見不到你啦,也不知道,寒假裡我能不能再和你聯繫呢。

    心裡想著,我的嘴裡就問了出來:「葉思遠,我能給你發簡訊麼?」

    這是我第二次向他提出這個問題。上一次,我被拒絕了,這一次呢?我不知道。

    葉思遠一愣,說:「可以啊,只要你願意。」

    我笑了,說:「我當然願意!我願意極啦!!」

    他無奈地笑起來,說:「陳桔,你就是個傻瓜。」

    我的火車是下午4點多出發的。到晚上8點多的時候,我估摸著葉思遠應該已經到家了。

    我給他發了個簡訊:我剛吃了一桶泡麵,好飽,你呢?吃過了嗎?

    很快,他就回了簡訊:吃過了,我7點就到家了。

    這是葉思遠發我的第一條簡訊,我心裡想著他的樣子,臉上綻開笑,手上卻不停,直接一條簡訊說出了我的心裡話:

    葉思遠,我開始想你了。

    他很久都沒有回我,我就盯著手機看,這麼看下去,我怕這手機都要被我看得開出一朵花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地靠在椅背上打盹兒的時候,手裡緊握的手機,震動起來。

    我低頭一看,是一條簡訊,葉思遠發來的:

    陳桔,我不確定。

    我毫不猶豫地回他:可是,葉思遠,我確定。

    他沒有再回我簡訊,我就這麼胡思亂想著睡著了。

    睡睡醒醒地過了一夜,早上5點多,我起來去洗手間洗漱,坐了一個通宵,渾身酸痛,但是我知道,最難捱的時光已經捱過去了。春運火車上就是人擠人,我排著隊上了廁所,洗了臉刷了牙,聞到一車廂的方便麵味道,再也不想去吃,乾脆走去車廂連接處看車外風景。

    天還沒亮,不過天際已經有一絲青藍色浮現了。列車正在原野上疾馳,我能看到大片的田地和水塘,知道自己正離家越來越近。

    到中午的時候,我花了20塊錢給自己買了個盒飯吃,不好吃,但怎麼都比方便麵強。

    葉思遠沒有簡訊來,我也沒聯繫他。

    傍晚時分,列車已經開到我老家的省份了,車廂里空了許多。我那一排三人座位,已經只剩下了我一個,我脫了鞋靠躺在座椅上,又給葉思遠發了條簡訊:我快要到家了。

    這次,他回了:累不累?已經26個小時了。

    我說:還好,勝利在望啦。

    這時,我又收到一條簡訊,竟然是被充了200塊錢話費的通知。

    我愣了,這是天上掉餡餅嗎?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