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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26:57 作者: 璟梧
顧遲溪這是什麼意思?又套路她?故作深情?
年輕人立遺囑,未雨綢繆,倒是不奇怪, 但正常情況下誰會把全部的財產都給配偶,不留一分一厘給尚且在世的父母?
溫檸猛然想起「家庭戰爭」……
她隱隱感覺自己觸摸到了冰山一角, 真相就是藏在水面下的巨大冰川。她像找到方向的迷路的旅人,像聞到血腥味的猛獸,興奮起來, 心口有股滾熱的血在沸騰。
這次顧遲溪會告訴她的吧?
今天太晚, 等明天顧遲溪回來, 她要問個清楚。
溫檸合上文件, 不打算放回去了,視線一掃,發現裡面還有東西,她拿出來,是一份意外死亡險的保單……
投保人顧遲溪,受益人溫檸。
陰涼的冷光燈下,死亡氣息更濃重了,「意外」這樣的字眼刺激著溫檸的神經,她一手捏著遺囑,一手捏著保單,指甲蓋泛白。
意外,是家裡遭遇變故的那年,大雨滂沱的夜晚,高速公路上堆積的泥土和石塊,被擠壓碰撞得變形冒火的車,爸媽面目模糊的屍體。是她想哭卻哭不出來的臉,過後在無人的房間裡的抽泣,這七年生活的重擔。
對她來說,意外是天崩地裂,山塌海嘯。
能想到的,所有的,都是恐怖的,思緒便不受控制地飛遠了,朝可怕的方向飛。
溫檸生命中的兩次意外,分別給她帶來了難以承受的打擊,一次是七年前,一次是四年前,意外代表著失去,她身邊親近的人,一個個離開。
一滴眼淚砸在保單上,水漬覆蓋了顧遲溪的名字。
她又想起七年前,蕭瑟的院子,空落落的房屋,一夜之間消失不見的人,她又回味起那種慌亂無助的感覺,到最後心痛得麻木。
讓她害怕的「第二次」是不是終究會來……
.
翌日,四點多,洛城下起小雨。
顧遲溪從機場出來,坐上車,給溫檸發消息:[我到了。]
她疲憊地往後靠,閉上眼,食指揉了揉眉心。手機在腿上震動,她掀起眼皮,看到來電備註「檸寶」,立刻有了精神。
「檸檸,我……」
「回家,」溫檸打斷她,聲音又粗又低,「我有話跟你說。」
顧遲溪心一沉,「……好。」
天是灰青色,窗外飄著雨霧,車輪與濕.漉漉的地面摩擦而過發出聲響,冷風從縫隙里漏進來,吹得顧遲溪打了個寒顫。她升上窗戶,聽著溫檸掛斷了電話。
有種不好的預感。
到了天和灣,小區里靜悄悄的,許是心理作用,顧遲溪感覺到暴風雨前的寧靜,心情愈沉重。
她左手提小箱子,右手拎著給溫檸帶的點心,忐忑進屋。
天暗,屋子裡卻沒有開燈,溫檸坐在沙發上,臉色憔悴,神情呆滯,聞聲抬起了頭,看著她,嘴唇微動。
「檸檸……」顧遲溪彎起唇角,走過去,「我給你帶了『香園』的點心。」她把手中的紙袋放到茶几上。
一彎腰,一低頭,看見桌上的公證書和保單。
她目光微僵。
「解釋一下吧。」溫檸低沉的聲音從旁邊飄來。
顧遲溪勾住袋子的手指縮了縮,抄起兩份文件,抬頭,眼裡流露出慌張又慍怒的神色:「你怎麼亂翻我的東西?」
她從未用這種語氣跟溫檸說過話。
溫檸被她突如其來的脾氣嚇到了,半晌才緩過神,「這不重要,我想聽解釋。」
「防患於未然罷了。」顧遲溪低聲說,避開了她的目光,轉身欲走。
「難道你能預知未來?」
「……」
顧遲溪頓住了腳步。
「既然你的遺囑和保單上寫著我的名字,這件事就與我有關,我有知情權。」溫檸一字一句道。
她清瘦的背影立在光與暗的交界處,忽明忽滅,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當年苦苦尋找的滋味,那種無助和絕望,深深地烙在溫檸心上,就如眼前看到的一樣,她要消失了,要離開她——在成功讓她陷落之後。
溫檸眼眶泛紅,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會發生什麼?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顧遲溪撇開臉。
「那你告訴我,當年為什麼一句話都沒有就走了?」
她沉默,臉像灰漿水泥。
雨打在台階上發出滴答聲,空氣濕.漉漉的,黏住毛孔,頭髮絲,黏住溫檸和她緊握的手,濕氣在滾熱的掌心裡蒸發掉了。
垂下的濃睫像兩把小扇子,遮住全部的心事,平滑的眉心起了褶皺,嘴唇也顫抖起來——她在回憶。
溫檸看到她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檸檸……」
顧遲溪閉上眼,將她抱進了懷裡,「對不起,我撒謊了,我爸媽沒有離過婚,更沒有結過婚,我也不是獨生女,我——」
她嘗試著揭開傷口,可是才掀起一點邊角,劇烈的疼痛就迫使她停下來。她還是做不到。
臉埋在溫檸的頭髮里,溫.軟的唇一遍遍親吻著。
「繼續。」
「沒有了。」
「你覺得我信嗎?」
「……」
等了許久,顧遲溪沒吭聲。
「你還是不肯說麼?」
「看看我現在這個著急的樣子,你是不是特別高興?」溫檸從懷抱中抽離,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