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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24:08 作者: 漫漫步歸
「那你應當去問當年的朝廷,」明鏡先生冷笑道,「我先祖只是一個醉心於陰陽蠱術的普通人,若非朝廷支持,他也只會偏居一隅,取些兔子試驗蠱毒而已。」
「所以,我先祖又做錯了什麼?都是領命行事,既然做了惡人,他蘇涼偏要反悔?反悔便反悔吧,他不由分說便殺了我先祖,還令人追殺先祖後人,致使他們只得寄居於那瘴氣蛇蟻遍布之地,即便有避蟲蛇之藥,待到好不容易逃出來也已然壞了身子。在裡頭待了數年回到長安卻發現一朝天子一朝臣,就連接頭的上峰都已經被一家抄斬,到頭來,這些苦便白白受了?」明鏡先生越說口中怨氣便愈發濃重,「我一家做錯了什麼?蘇涼他以為他自盡便能彌補我一家受的苦楚了?」
不知是在大理寺經歷了形形色色的案子已經習慣了還是對明鏡先生的遭遇早已有了猜測,此時一邊聽著明鏡先生的抱怨,喬苒心裡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心裡想著:看來蘇涼自儘是真的,卻不是被圍縣衙而亡,而是殺了明鏡先生的先祖,想著以命抵命,就此了結這段恩怨。
可恩怨從來不會因為他想了結就了結的了的,終究是在百年之後再次被翻出了這段恩怨。
不管於蘇涼還是於明鏡先生的先祖,自他二人的立場上,他二人都算不得錯,真要算錯,那也只能算錯在當時的天子永昌帝……這想法真是大不敬!喬苒心底忍不住暗自嘲諷,只此時對著已經化為一抔黃土的永昌帝,後人也確實不能做什麼了。
「聽聞你將張大人抓到焦家之後便日日混入焦家書庫中學習陰陽術法,怎樣?學的如何了?」喬苒頓了頓,又問他。
「無人教導又怎學得會?」明鏡先生臉色一僵,片刻之後,僵著脖子來了這麼一句。
可惜喬苒並不會顧及他的臉面,聞言淡淡道:「那看來你天賦並不好,便是有人教導,同那幾個餵蠱蟲的焦氏小輩也不會有什麼區別?」
這話說的明鏡先生狼狽不已,聞言不由冷哼一聲,道:「我天賦不好又如何?能遮掩蘇涼愧對我先祖的事實?」
「不能,可他已經死了,你又能如何?」喬苒冷聲問他。
明鏡先生雙唇顫了顫:「自然是叫他後人嘗一嘗我先人的苦楚……」
「我便不說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的聖人言了,左右你也不會聽。你應當知曉這一切不能怪在蘇涼頭上。」喬苒目光閃了閃,開口說道。
「不怪蘇涼我能怪誰?」明鏡先生卻冷笑了起來,「難道還要如那個瘋子一般造……」話說到一半,明鏡先生突然噤了聲,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明鏡先生本能的抬頭看了眼正在問他的女孩子。
女孩子並沒有如他僥倖的那樣沒有聽到這句話,反而還「貼心」的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你想說什麼?造什麼?造反麼?」
這話一出,原先還在一旁抱著雙臂旁觀的徐和修臉色頓時大變,驚訝之下脫口而出:「什麼?」
「造反。」一旁的謝承澤重複了一遍這兩個,神色凝重而複雜,「那個幕後黑手如此處處在背後操縱他人犯下大案,所謀顯然不小,造反也是有可能的。」
「他是瘋了不成?大楚如今盛世……」徐和修本能的開口罵了一句,提到「大楚盛世太平」時,最後兩個字卻是怎麼都說不出來:先前陛下沒出事時還算太平,現在……太平?太平個鬼!且不說這些天京城裡正在挨家挨戶搜查的逃離皇城的真真公主,就說留在京城的那些宗室之後,門前明顯多了不少的車馬顯然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相比他的驚訝,一旁的喬苒和謝承澤雖說也驚訝,不過還是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喬苒默了默,再次開口道:「他要造反對不對?」
明鏡先生垂下眼瞼,默默道:「我又怎會知道這些?不過我看他的行為舉止,應當是想做些大不敬的事。」
直到此時還在意著「大不敬」,明鏡先生這個人顯然是不敢摻和進這些事情里的。這一點喬苒倒是不意外,畢竟從他只敢一門心思盯著蘇涼後人報復來看便知此人膽子並不大。不過這些年他在京城摸爬滾打,也有幾分狡猾,否則之後也不會同那人分開,偷偷帶著張大人藏到焦家去了。
明鏡先生做的事至此已經很清楚了,因為當年的舊事,如今鬱郁不得志的明鏡先生開始報復甦涼後人,抓綁了張大人。
「光是拘禁抓綁這一條,而且張大人生命安全無礙,身上除了挨了幾腳之外並無什麼不可逆的傷,」審完明鏡先生,三人走出了大理寺大牢,開始衡量起了明鏡先生罪責的輕重,謝承澤說道:「即便證據確鑿,況且明鏡先生本人也認了,可根據大楚律法量刑,也不過關上幾年的光景還是要放人的。
這屬於綁架拘禁,卻未造成被綁者的傷亡。
「即便張大人是朝廷命官,屬於官身,加重一些也只是多個一兩年的光景。」謝承澤說道,「明鏡先生所犯罪責的量刑不會太重。」
這一點喬苒和徐和修心裡自然也清楚,當然,張大人能全須全尾的回來亦是一件好事。
「這明鏡先生當真是在市井小人的小聰明這點上幾乎點全了,叫我等忙活了這麼久,惹得大理寺和各州要塞官員官差皆出動了,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後的結果卻不能重判,真真可惜。」徐和修提起此事來忍不住感慨,一會兒還要去趟宮裡,同甄大人說一說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