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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17:39 作者: 酒時醒
而良宵因氣急攻心昏厥過後,一醒來便發覺自己被困於這方寸之地再無自由。
被困了兩個時辰,叫她徹底明白最引以為傲的娘家成了冰窟,她的羽翼被狠心折斷,她最終害了他,害了將軍府。
卻還被這個男人鎖在屋子裡什麼都做不了。
所有的不甘心不情願不理解,幾乎要壓垮她,要拽她入地獄,叫她去死,為自己的愚蠢,為自己的無用。
與此同時,心底的懊悔歉疚也一層層的堆疊起來,涌到喉嚨,換作一聲聲隱忍的嗚咽抽泣。
全是她的過錯,她沒有資格,沒有資格哭,更沒有資格承受他的寬容他的好,即便她從不想要。
「宇文寂,你到底明不明白,今日所出全是因我錯信她人誤你終生,你怎麼還能……」
怎麼還能若無其事的接納她,為她褪去濡濕衣裙,為她放下黏濕髮髻,為她抹去污漬?
人非草木。
她不信他不怨不恨!
她情願他恨極氣極!
身後的男人不語,只拿了乾淨衣裙來,從容給她套上。
良宵突然意識到自己再不能隨意沖這個男人大發脾氣大吼大叫了,她甚至不能抗拒他分毫。
因為她欠他的。
千般難受咬碎了牙也只得往肚子咽下。
她緊緊咬住血色盡失的下唇,配合著男人,抬胳膊,伸手,屈腿,直到那身衣裳穿戴整齊。
「宇文寂,」良宵試圖平復下來,她想冷靜理智一些,然那三個字滾過舌尖時還是叫人不由自主的顫慄一下,她顫著聲問:「外面怎麼樣了?我們……你受了什麼罪罰?」
「即日起戍邊,無召不得回城。」
他語氣平常,沉沉嗓音下一點波動都沒有,若不是那蹙得極緊的劍眉,當真要叫人以為這是在說什麼家常話。
良宵嘴裡泛苦,眼淚打了好幾轉都沒掉下來,她深吸一口氣,用商量的語氣道:「明日我去找她們,不論如何也要找出冤枉你的證據,我絕不會讓你平白無故受我牽連,是我犯下的罪過,我絕不會當縮頭烏龜,還請你……」
「請你此去邊關好好保重,等我將冤屈洗刷,還你一個光輝盛世。」
不料一直沉默的男人卻勾唇笑了,笑意無聲,暗含幾分涼薄和凜然。
宇文寂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到燭火上,眼瞧那薄薄的紙張燃盡,笑意卻愈發深。
良宵心裡一個咯噔,慌忙去那換下的衣裙四處翻找,果然不得其蹤,待她去搶奪時,只剩幾片灰燼飄落手心。
她怔怔的瞧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人,「你,你怎麼能?」怎麼能將那和離書就此燒毀了去?怎麼能不計前嫌,還要這樣的壞女人為妻?
宇文寂輕嗤一聲:「我如何不能?」
身子高大的男人步步緊逼,在她面前落下一個欣長的影子,瞬間將良宵整個人籠罩住。
「良宵,四年來你狂妄自大的毛病一點沒改,你以為區區兩個婦孺便能將宇文家族百年根基毀之殆盡?」
「還是你以為,你無權無勢便能助我討回清白?」
「再或是,你以為我落了難,就能放過你?任你去旁人那處受冷臉受委屈,露宿街頭任人欺壓?」
最後,宇文寂將人壓在榻上,不輕不重的點著她的心窩,寒涼的聲音溶於無邊暗色,落在良宵的心頭。
「你到底有沒有心?」
良宵下意識的別開臉,任由他的吻落在臉頰,落在脖頸,終是痛苦的閉了眼,兩手緊緊抓住一旁的錦被,硬是沒亂動騰一下。
她如何沒有心。
可現今叫她怎麼能若無其事的活在他的照拂下?
害完他,又利用他獲得一時安虞,最後還要因為感情不睦離開他,這才是真的沒有心。
她厭惡這樁不可抗拒的婚事,她想和離,卻從沒有想過謀害宇文寂。
若這四年裡能心平氣和的將事情談妥,他們何至於像今日這般,此前惡語相向不得安生,現今大難臨頭又死死綁在一起。
現在她是不能做什麼,可比起一事不做……
她更不能。
那樣會良心不安,可要她委己求全的去順從,迎合,討好他,也——
良宵嘗試著扭臉回來,將身往上靠,貼近男人的胸膛,卻被大掌止住。
宇文寂神色冰冷的瞥著身下的女人,雙目犀利,他就用那樣極具壓迫的眼神瞧她,直到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退縮。
從前強求不得,現今出了這檔子事,她倒好,輕賤自己拿身子來討好他。
宇文寂看破,卻不點破。
「我現今忽的覺著,與其讓你得了自由身遠走高飛,倒不如與我一起落難受罪,既受了我的好,我的不好也得受著。」
「明日啟程,前往邊關,你我夫妻,一損俱損,本該一體。」
說罷,宇文寂起身,闊步往門口去,腳步聲漸漸遠去,只傳來一道沉悶的落鎖聲。
良宵僵硬的躺在床榻上,鼻尖還縈繞著男人身上的冷香。
良久之後,她才緩緩起身,將燭火點亮,翻出首飾盒和柜子底下的房屋地契。
與他一起受著,她帶來的浩劫。
第78章 前世二
天灰濛濛亮時,門口傳來一道開鎖聲。
良宵轉身看去,正對上那雙眸色深沉的眼,似悠悠望不到盡頭的眼底藏有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