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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17:39 作者: 酒時醒
「你瞧瞧你那日干出這是什麼事?他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又是武將之首,豈能允許八抬大轎娶回來的妻子逃跑?在外丟了顏面不說,要是怒極了冷落你,這日子可不好過。」
這年的母親還未對她露出絕情狠心的一面。
良宵知道,現今母親言語間句句溫和關切,暗裡卻透著要她卑微低頭、仰人鼻息的意味。
這不是真心勸她回頭,而是有意引她誤入歧途。
她被胡氏千嬌萬捧的長大,平時受不得一點氣,但凡受了欺負,不管尋什麼法子都要報復回去,又怎麼會為了一個不愛的男人,一樁被迫的親事而低頭討好?
況且她身邊還有個挑撥離間的小圓。母親唱得一齣好戲,紅臉白臉全搬上來了。
可也是因為明白其中深意,才止不住心涼,她好像,很難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胡氏還在溫和關切的說教,良宵左耳進右耳出,不論她說什麼都裝作不情不願的應下。
良久,胡氏滿意的離去,臨走前別有深意的瞥了小圓一眼,小圓暗自點頭。
這一幕不偏不倚,正巧落在良宵眼裡,實則但凡用點心便會發現她們之間的不對勁。
眼看胡氏出了門,良宵才吩咐小圓:「去送送母親。」
小圓立即就追了上去,而後良宵朝小滿招手,附身耳語幾句,只見小滿一臉愕然,緊跟著也追了出去。
良宵心裡有數,小圓要及早除去,偏不能隨便找個由頭,只怕小滿和遙竺院伺候的下人會寒心。
現在已是七月初。
良宵的小本子上如是寫著:宇文軍內部大作調整,先是將一批年紀到了的老兵遣散歸田,半月後緊接著招募新兵充盈軍隊,其中有高副將。
她念著昨日將軍的救命之恩,本想午時過去一趟聊表謝意的,順便打探一下招募之事,不料母親來了,生生耽誤到晚間。
廚房早已按良宵的吩咐備好糕點湯汁等物,晚膳時分,良宵便親自提著食盒去了書房。
書房亦是獨門獨院的,守在門口的老沙一瞧見她嘴角一抽,忙迎上去,也怕怠慢這位主子,「夫人您來了。」
良宵伸長脖子往裡瞅了眼,「將軍在嗎?」
老沙老實道:「將軍領老黑去了庫房,估摸著快回來了。」
「去庫房作甚?」她記得庫房裡存著的全是聖上賞賜的黃金白銀等值錢物件。
老沙猶豫了下,才開口:「近來預備著遣散老兵,都是跟著將軍出生入死數餘年的,朝廷給的銀兩一一分撥下去未免不足,將軍準備拿私財填補填補。」
良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恍然間又記起前世將軍府落罪,有一條便是宇文寂貪污軍餉,當真是一派胡言。
任誰都能做出這樣下作的勾當,就她家將軍絕無可能!
老沙眼瞧著夫人的臉色由好變差,渾身一個激靈,趕忙閉緊嘴巴,將這位脾氣大的引進屋裡坐著,端來上好的茶水伺候。
愈漸濃郁的夜色里,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傳來。
良宵似有感應般,忙半跪著直起上半身,推開上頭的窗戶,果真瞧見高高大大的將軍大人闊步走來。
宇文寂剛抬頭便是這樣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
深棕色窗柩大開,露出半個窈窕身影,女人手肘撐著窗台,手掌撐著下巴,眉眼溫和,嘴角微揚,昏黃的燈光映襯著她姣好的面容,發散出一輪柔和繾綣的光圈。
將軍大人下意識的頓住腳,凝著這似夢非夢的一幕,心間仿若滾過灼熱燒酒,燒喉又上頭。
常年清冷的屋子一夜之間變得溫暖起來。
一年三百六五日,他想了多少次,卻沒有一次等到,不過是想要這個女人等他歸來,這不過是夫婦間最尋常的一幕,到他這偏生難於登天。
可也就是這個疲累的尋常日子,叫他真的等到了。
良宵不知將軍這是怎麼了,忙憂心招手喚他:「將軍,快進來呀?」
這一聲直直喚醒了大將軍。
不是眼花也不是夢。
宇文寂快步走進屋子。
屋子裡,良宵跪坐於他往常看書批閱軍冊的軟墊上,小几上放著一個食盒,還有一杯涼茶。
「將軍回來了。」良宵站起身,有些羞怯的指著食盒道:「我特地叫師傅給你做了魚湯和清涼祛火的糕點,」說著,她連忙掀開食盒蓋子,獻寶一般將東西拿出來擺放好。
雖說不是她親手做的,卻也是她親自去廚房吩咐燒菜師傅的。
宇文寂怔了一下,旋即在她對面坐下,自然放在膝上的雙手竟滲出點點汗水,饒是再冷硬的面龐也在小嬌.妻這樣貼心的軟語裡柔和下來。
良宵見他沒有要吃的意思也止不住緊張,忙不迭解釋:「將軍可以先用晚膳,膳後再喝這湯,糕點可以看書乏了再吃,一點也不耽誤的。」
「好。」宇文寂聽見自己沙啞得不像話的聲音,抬眸即是女人期冀的眼神,他終是抬起手,捏了一塊糕點,因手指太過用力,那糕點還未送進嘴裡便碎成了兩瓣,只剩些許碎末黏在指尖上。
四下忽的靜默了。
不知怎的,良宵咽了咽口水,悄悄抬眼看了眼對面的男人,卻是瞧見他泛紅的耳根子。
將軍是害羞了嗎?
這個念頭極快的被她否定了,將軍定是覺著難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