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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14:41 作者: 海的挽留
裴璣忍耐了許久,此刻心內的悲憤忽而爆發出來,失控暴喝道:「那萬一我母親撐不過這一關呢?萬一連先生也救不了她呢?」
「沒有萬一,我會竭盡全力,王妃也沒到不治的地步。」瞿素吩咐瞿翮三人將裴璣架進屋。
裴璣覺得瞿素不過是在安慰他,但他拼盡全力都掙脫不了,一時氣急攻心,陡然暈了過去。
瞿素沉沉一嘆。這孩子太執拗了。
裴璣醒來後大病了一場,之後便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瞿素看著心焦,費心費力地用盡各種法子給他調養,好賴漸漸有了起色。
只是瞿素見他身上戾氣難消,便讓他去跪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裴璣也不多言,依言照做。
瞿素顧及他大病初癒,每日只讓他抄一個時辰,連著抄了三天。
第三天時,瞿素走進屋內,望著那個跪著默寫經文的小小身影,頓了一下,緩步上前:「你知道我為何一定要你跪著抄麼?」
裴璣筆下不停:「先生要我記著教訓。」
瞿素哼道:「我還當你腦子真的不好使了呢。」
裴璣垂下眼帘。
他頭先也沒怎麼當回事,但真正去做菜發現,跪著書寫真的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他自認定力尚可,但三天下來也覺撐不住了。特別是瞿素還要求他字跡工整,姿態端正,心意虔誠。
「你心裡可怨我?」瞿素見他不出聲,開言問道。
「先生是為我好,」裴璣腰背挺得更直了些,「我認罰。」
瞿素頷首,又放輕了語氣:「你想不想回王府,將那些欺辱過你的人都踩在腳下?」
裴璣手裡的筆一停,少焉,沉聲道:「自然想。」
「那就好好在這裡待著。我不是定要拘著你的,你眼下還不夠強,鬥不過他們,回去就是找死,前功盡棄。」
裴璣緘默俄頃,低眉輕聲道:「知道了。」
「阿璣,」瞿素拍了拍裴璣的肩背,聲音雖輕,卻重如千鈞,「總有一日,你會站在那個最高的地方,俯視蒼生,沒有人敢瞧不起你。」
「我給你取個字吧,」瞿素往窗外望了一眼,「就叫景明。『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我一直心馳神往於范希文筆下的這等意境,望你的一生如拂煦春風,如暄朗日光。」
裴璣看著沐在日光里的瞿素,輕聲道:「多謝先生。」
裴璣復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默寫出來的心經開篇,無聲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裴璣深吸一口氣,但願他與母親的苦厄都能早日消弭。
在瞿素的調理下,姚氏的病症漸漸轉好,後頭慢慢痊癒。
裴弈暗中來道謝,順道前來探望兒子。他聽聞兒子病了的事,心憂不已,又給了瞿素一千兩銀子,讓瞿素務必醫好裴璣。
「王爺既愛子心切,」瞿素望著眼前年輕的親王,「為何要這般待他呢?不若將阿璣接回王府,不要再刻意縱著郭氏胡為便是。」
裴弈面色一沉:「阿璣本事還沒學到家,回來作甚?嬌子如殺子。他待在先生這裡,比住在王府強上百倍。」他其實想讓裴琰也來,但他知道瞿素不會答應。瞿素能收下阿璣是因著要還姚家的人情債,裴琰又不是姚氏的孩子。
不過還是瞿素太固執了,為何非要隱匿他與阿璣之間的干係呢?否則將瞿素請入王府授課多好?
瞿素笑道:「可王爺這般,不怕阿璣越加恨你?」
裴弈默了默,道:「那也是無法,我不得不唱這個白臉。阿璣若是不變強,將來如何擔起大任?何況多磨磨他的性子也是好的。我畢竟是他父親,日後等他回來,我盡力待他好,興許父子之間的罅隙慢慢就能彌合了。」
瞿素笑而不語。
造反幾乎是襄王一系的家傳大業。襄憲王當年被太-祖打發到廣寧鎮守邊埸時,根本就沒打算安安分分地讓自己的祖祖輩輩在此待著,只是太-祖鎮著,他沒有抓到機會。後來太-祖駕崩後太宗即位,太宗也是個手腕強硬的,如今即位九年,國泰民安。
襄憲王薨後,裴弈承襲爵位,同時也承襲了他父親的野心。裴弈不知道造反大業能否在他手裡做成,如今太宗健在,天下太平,縱然他手裡兵馬強悍,但與朝廷對抗還是勝算極小的,並且他出師名不正言不順,還要擔上反賊的名目,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所以裴弈心裡十分焦灼,他需要儘可能多的助力。
但瞿素卻知道裴弈造反的藉口很快就要來了,只是他不會事先告訴他,否則裴弈馬上就能想到他當年是刻意在太-祖面前隱瞞了他算出亂政之兆的事。
瞿素不會把自己的把柄交給任何人。
裴璣大病之後,話變得更少了。
一日,瞿素將一隻灰色的幼鳥交給他,並囑咐道:「這隻鸚鵡金貴得很,是我打一個西域鳥販子那裡買來的,大周沒有這種鳥。你仔細養著,可別養死了,我花了好些銀子呢。」
「我不會養鳥。」
「我教你。」
裴璣將那個小籠子還給瞿素,道:「先生的心意我收下了,先生還是把它退了吧。我不想讓先生為我破費。」
「你若是不要,我立等就把它摔死。」
裴璣動作一頓,抬頭望向瞿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