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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04:42 作者: 春風榴火
    湯包又偷偷回頭,瞄了樓上一眼,說道:「媽咪睡…著了,哥快吃…吃吧!」

    傅時的肚子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看著湯包手裡的小麵包,咽了口唾沫。

    「蠢呆妹,把那玩意兒拿走。」傅時嘆了口氣,終於還是說道:「哥犯了錯,在受罰,不想葉子生氣的話,就乖乖上床睡覺。」

    傅想猶豫踟躕了半天,終於還是一步三回頭,顫顫巍巍地上了樓。

    幾分鐘後,客廳的燈再度明亮起來,葉嘉穿著一身絲質小睡裙,站在樓梯口,沉聲問道:「知錯了?」

    「嗯,不該撒謊。」

    沉吟片刻,葉嘉終於緩緩下了樓,走到冰箱邊,拿了幾樣菜,走進廚房的時候,喃喃道:「起來吧。」

    傅時如釋重負地站起身,走到沙發邊坐好。

    葉嘉在廚房裡忙碌了起來,四十分鐘之後,清新的香味從廚房裡傳了出來,傅時從沙發上跳下來,走到廚房門邊朝裡面看。

    葉嘉手裡拿著小勺,正在攪動砂鍋里的粥,幾分鐘後,一碗熱騰騰的白果神仙粥出鍋了。

    傅時早已經餓得不行,趕緊跑到餐桌上,給自己系好了餐巾,待葉嘉將那一碗碧玉溶漿的神仙粥端上了桌。

    傅時拿著小勺子,正襟危坐,看著面前的米粥,待到米粥稍冷了些,傅時才開動,吃得一臉肅穆和克制,傅時很講究用餐禮儀,無論多餓,總不會像湯包那樣,狼吞虎咽。

    葉嘉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有些時候,你跟你爸還真像。」

    傅時抬起頭,眨巴著大眼睛,看了看葉嘉,才沉聲說道:「不像。」

    「嗯?」

    「我不會離開你。」他突然說:「永遠不會。」

    長久的沉默。

    葉嘉突然對傅時招了招手:「兒子,坐過來。」

    傅時爬下餐桌,跑到葉嘉身邊的小椅子上坐好,葉嘉攬住了他的小肩膀,一邊用勺子攪動著米粥,看著窗外濃重的夜色,喃喃說道:「不管多恨他,你都必須記住,你爸,是個英雄。」

    -

    次日,葉嘉辦完了公司的一些交接工作。

    「葉嘉,是我…陸景。」電話那頭,是陸景那熟悉的低醇嗓音。

    葉嘉剛剛到家門口,聞言,徑直走到院子裡,回頭,孩子們正窩在沙發里看電視。

    「陸景。」她喚他的名字:「最近怎麼樣?」

    「還行,只是外面不太平,發生了好幾起強姦案,晚上在家,記得把門反鎖了。」陸景叮囑。

    陸景S大畢業之後,配到了鹿州警局的信息部門,工作了幾年,頗有成績,通過信息技術破獲了好幾起網絡詐騙案,名聲在外。

    「我會的,還有事嗎?」

    「什麼時候走?」他問。

    「下周。」

    「我的調職令已經下來了,到時候,我跟你一塊兒。」

    「陸景,你沒必要…」

    「不是為了你,我也有自己的抱負,你別想太多了。」

    「……」

    掛掉電話,陸景站在宿舍的陽台上,點了根煙。

    回想起了五個月前。

    落雁江下游的一處堆積灘,漁船打撈出一具已經完全腐爛的屍體,完全不能辨別模樣,唯一能夠確定身份的,就是骸骨身上那套近乎發白的制服。

    屍體連夜被運回了鹿州。

    陸景永遠不會忘記,那天晚上,

    她就那樣呆坐在走廊通道冰涼的地板上,無論誰去拉她,都不起來,宛如驚弓之鳥,不管是誰從中心出來,她都會爬上去,一遍又一遍地追問:「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嗎?」

    「不是他對不對!」

    那樣絕望與希望交雜的眼神,讓陸景心悸。

    她就這樣在走廊坐了整整兩天,滴米未進,誰勸都不聽,甚至連孩子也不要了,最終等來了結果。

    那具屍體,不是傅知延。

    是與他同車的隊友,秦堅。

    消息一出來,守在大廳的秦堅的父母與妻子,當即嚎啕大哭。

    葉嘉仿佛這才回過神來,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扶著牆,走了出去,一邊走,眼淚跟滾落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掉。

    剛剛走到大廳,在一片悲戚的哭嚎中,葉嘉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紅塵萬丈,碧落黃泉。

    竟無一處安放她的想念。

    沒有結果,便是最大的折磨。

    葉嘉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從這件事的餘味中走出來,執念已經深種,她決定離開鹿州,去南城尋他,只要一天沒有找到屍體,她便決不放棄。

    -

    南城。

    最繁華熱鬧的虹盞區一帶夜市,燈火通明,不夜天。

    紀南青抱著一柄破舊的吉他,在舞台上獨唱這鄧紫棋的一首《情人》。

    「盼望我別去後,會共你在遠方相聚

    每一天望海,每一天相對

    盼望你現已沒有讓我別去的恐懼

    我即使離開,你的天空里

    哦 你可知誰甘心歸去

    你與我之間有誰」

    她低醇的嗓音,宛若天籟,濃郁的眼妝在昏暗的燈光下,令人昏昏欲睡。她迷離的目光,一直盯著舞台正對面角落裡的男人,他困在陰影中,看不清模樣,輪廓卻宛如連綿的山脈,沉靜,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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