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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4:59:54 作者: 蟹總
兩人站門邊說話。
向珊:「今天是悅悅生日, 你記得吧。」
「知道。」
「我不打算九月走,隔壁竇先生離開,我想麻煩他捎我一程,提前回去。」她環著胸, 視線在他臉上落了會兒:「這次離開, 可能真就不會再回來, 秦梓悅雖然不是你我所生,但從小一直帶在身邊,也跟親生沒多大分別。」她停了停:「我今天去攀禹買了生日蛋糕,廚房那邊,小波的菜也基本上齊了,她滿九歲,我想好好給她過回生日。」
秦烈手插著口袋,判斷幾秒:「你費心了。」
向珊微微一笑,坦然看他,反而不見剛來時愛意濃濃,小心討好的神情。
「我的意思是……」她說:「你和我雖然不能走下去,但起碼要讓孩子覺得圓滿、團圓。」
秦烈聽言,抬眸看她一眼。
向珊說:「其實也不需要你做什麼,開開心心吃頓飯就好。」
秦烈說:「每天不都一樣。」
「也對。」向珊任由沉默停留幾秒,她後背離開門板,放下手臂:「出去吃飯吧。」
她率先轉身。
秦烈在原地站片刻,關燈,也緊隨其後出去。
撥開門帘,他抬頭,驀地對上一雙眼。
徐途剛好站在院門口的位置,後面跟著竇以,正相繼往這邊看過來。
秦烈迅速瞟一眼身前向珊,停頓片刻,神色如常地把帘子放下來。
徐途緊了緊手中的畫板,死死盯著那兩人。
向珊笑著:「回來的正好,洗手準備吃飯了。」她手臂若有似無碰了下旁邊的人,相貼一兩秒,又正回身:「今天是悅悅生日,加了菜,挺豐盛的。」說完往飯桌那邊走。
誰也沒聽進她的話,兩人隔空對看片刻。
秦烈勾勾鼻樑,腳尖一轉,要往徐途的方向過去,沒走兩步又瞬時收步----徐途根本沒理他,扭開頭,把畫板放桌邊地上,去廚房洗手了。
秦烈臉色難看幾分,盯著她背影和她身後的跟屁蟲看了會兒,又將眼光挪向遠處的連綿山脈,腮線繃緊,鼻腔不由哼出個短促氣音。
又過幾分鐘,其他人也紛紛出來,小波摘下圍裙,「還有一個蛋花湯,我去盛。」
秦燦進去幫忙。
向珊拉著秦梓悅在身邊坐下,小姑娘有些木訥的看看桌上蛋糕,又看看向珊,身體略微僵硬。
向珊刮她鼻頭:「我們悅悅高興傻啦!」
秦梓悅裂了裂嘴角,沖她笑笑,卻端正坐著,對她不像往常那樣親密粘人。
向珊垂眼看她,隨後忽地一笑,把紙皇冠帶在她的頭上:「快叫爸爸過來坐,坐你旁邊。」
秦梓悅抿抿唇,眼神暗下去。
向珊笑著:「快叫啊!」
她把頭上的紙皇冠往後撥了撥,還是起身,把秦烈拉過來坐下。
山里孩子很少有機會能吃到蛋糕,攀禹那家糕點店也不正宗,大多賣餅乾麵包,生日蛋糕做了也很少有人買。
向珊等了幾個小時,讓人現做,但花式口感肯定跟洪陽的沒法比。
即便這樣,小丫頭們還是舔嘴唇,眼巴巴盯著白蓬蓬的奶油看。
天色越來越沉,遠處山峰和夜空融為一體,月色暗淡,只有幾束燭光在微風中搖曳。餐桌旁圍繞一圈人,秦烈向珊中間坐著小壽星,徐途竇以坐對面,另外幾人不知情,有說有笑,氣氛很好。
秦燦知道她的真面目,筷子敲敲碗邊:「可以吃飯了吧!」
「再等等。」向珊的笑溫柔可親,「讓悅悅先許一個願。」
秦燦蹙眉,一時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又要搞什麼名堂。
向珊附耳低語幾句,秦梓悅聽話閉上眼,雙手合十。
院子裡短暫安靜下來,隔著瑩瑩燭火,徐途看向對面的男人,視線碰個正著,他一隻手搭在桌沿兒上,堆靠著椅背,眉目冷峻,卻有些心不在焉。
徐途收回目光,手指摳了下桌面上的小坑。
吹完蠟燭之後切蛋糕,每個小丫頭都分到一大塊兒,孩子很容易滿足,往往甜蜜的東西就能讓她們笑逐顏開。
向珊問:「甜不甜?」
秦梓悅抿抿筷子尖,小聲說:「甜。」
「甜就多吃一塊兒。」向珊給她夾菜,不經意往對面一瞟,說:「今天是你九歲生日,九歲只能過一次,以後再過就變成十歲十一歲,這個日子以後會很難忘,不如讓徐途姐姐拿手機幫我們拍張全家福,你說好不好?」
徐途微眯起眼,斜斜瞥著對面。
秦梓悅這才露出幾分笑意:「好呀!」又轉過頭:「可以嗎,徐途姐姐?」
徐途一時沒答,反而看秦烈。
周圍吵吵鬧鬧,只有這兩人神思游離。
秦梓悅抿抿嘴唇,小聲懇求:「徐途姐姐,我還沒照過全家福呢……照一次吧,可以嗎?」
徐途眼神一晃,明白了她的意思。
旁邊竇以小腿搭在膝蓋上,觀察片刻,默默嘆一聲,從兜里掏手機:「我拍。」
「我拍。」徐途說。
秦烈攤在桌面的掌心一縮,松松攥成拳,看她的眼中立即浮現鋒利冷銳的光。
徐途視若無睹,端著手機,挑釁的笑笑:「再靠近一點兒唄。」
向珊挑挑眉,索性站起身,來到秦烈背後,弓下身,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
秦梓悅靠著他大腿,向珊稍稍側頭,露出迷人笑容。
徐途手腕微轉,按下拍攝鍵。
照片成型,她眼睛越過手機去看對面,小姑娘露出前所未有的笑容,眼中晶晶亮亮,眨了幾下,頃刻消失無蹤,她吸吸鼻子,又對徐途笑起來。
徐途鼻端沒來由泛酸:「等等。」她說:「再拍一張,剛才虛了。」
拍完坐下來吃飯。
秦烈只動幾下筷,側過身來,低頭捲菸。
向珊給秦梓悅夾菜,垂眸笑說:「你四歲那年生日,我們第一次帶你去遊樂場,你還記得嗎?」
秦梓悅小口吃菜:「不記得。」
「那時候你不丁點大,穿粉色連衣裙,扎羊角辮,特別可愛,吵著鬧著要吃超大份的冰激凌,最後只吃幾口,剩下的我吃,可是太大份,我也吃不掉,最後全被你爸爸消滅了。」
分食一盒冰激凌。
呵,徐途冷笑了下,桌面的小坑摳掉一層皮兒。
向珊說:「還有一年冬天,你生病,我們半夜打車帶你去兒童醫院掛吊水,趕上流感期,過道走廊里全是人,沒有床位,我們只好找塊兒空地坐下來,後半夜你和我都睡著,你枕著爸爸左腿,我枕右腿……」
秦梓悅有些印象:「那後來呢?」
向珊夾了口菜,笑著說:「早晨你退燒,爸爸卻瘸了。」
不知情的人笑起來,你來我往幾句,氣氛不能再融洽。
同甘共苦、相依為命。
徐途卷著舌尖的銀釘,手指用力摳兩下,終於摳掉一小塊兒木屑來。
秦梓悅問:「還有嗎?」
很尋常的夜晚,小姑娘努力回想著記憶里僅有的一點溫暖,仿佛只為記住,卻感覺不到絲毫滿足或幸福。
向珊想了想:「五歲那年爬長城,你剛爬了幾步就喘得厲害,幾乎是你爸爸抱你上去的。那天很晚才回來,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我也走不動,讓他背著。」
秦梓悅笑笑:「我爸爸力氣很大。」
向珊說:「是啊……」
竇以聳著肩膀撐在桌子上,從對面那女人身上收回目光,往徐途碗裡夾了塊肉,小聲:「手指疼不疼?」
徐途動作頓了下,又繼續順著fèng隙摳。
秦梓悅說:「這個我記得,還有……」
「秦梓悅。」旁邊男人終於開口,冷聲阻止:「別問了,好好吃飯。」
向珊頓幾秒:「沒事兒的,悅悅感興趣,我可以講給她聽。」
秦烈本就背著身,扭過頭,倏忽瞥向她,眸光凌厲,唇線繃直,一句話都沒說,氣壓卻瞬間將至最低。
向珊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卻終究還是忌憚幾分,識趣閉嘴。
她抬起眼,往對面淡淡撇過去,到底年輕氣盛,經不起挑撥,寥寥幾句自己就露了底。
向珊愉悅的挑眉,低頭吃一口菜。
飯桌上安靜片刻,有人起頭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氣氛才緩和過來。
竇以撂下筷:「飽了,各位慢用。」
他站起身,慢悠悠往他那屋去,走半道回頭問徐途:「你吃完了沒?來我屋裡玩一會兒。」
隔幾秒,徐途收回桌上的手,站起來,也跟著他進屋了。
這一玩兒,很久沒出來。
九點鐘的時候,大人和孩子都回去休息,院子終於安靜下來。
竇以打了個哈氣,盤腿坐床上看她,在洛坪待幾天,這兒沒有任何娛樂消遣,生物鐘都快改變。
「只叫你待一會兒,也沒讓你不走啊。」他眼皮闔了下,打起精神:「我困了,想睡覺。」
徐途在地上晃兩圈兒,走到窗邊,撩起布簾邊角往外看了眼。
「再等會兒。」她把胳膊上的蚊子包摳出『十字』花:「要不給你放首歌聽?」
「放吧。」
徐途取出手機,輕點幾下,放了首DJ曲。
竇以皺眉:「還是放我的吧,這歌聽了腦仁兒疼。」
徐途關掉,又在屋中轉悠起來。
竇以手機里都是舒緩情歌,更有助睡眠,他拳頭抵著臉,不知不覺閉上眼。
不知過去多久,他頭狠狠磕了下,清醒過來,「幾點了?」
徐途看看表:「九點半。」
竇以撐不住,換了個姿勢,側躺著,手撐頭,又瞌睡過去。
這次沒睡多一會兒,他揉揉臉:「幾點了?」
「差十分十點。」
「這麼晚了?」他坐起來:「你不睡覺嗎?」
「時間還早。」
竇以說:「早什麼,你個女孩子,大半夜在我房裡,讓這院子裡的人怎麼想?」
徐途睨他一眼,哼了聲,又去窗邊看了下。
竇以後知後覺才想通,不由坐直:「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