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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4:59:54 作者: 蟹總
徐途忽然笑了笑,嫌棄地哼著:「你這雞湯太老套。」她垂眸想了會兒,側頭看他:「真的會嗎?」
秦烈兩肘搭在膝蓋上,一手握著另一手的腕部,他聲音被黑夜襯托的更加堅定:「只要你不缺乏重新開始的勇氣。」
月光溫柔傾瀉,湖水瀲灩,耳邊是他低啞沉穩的聲音,卻能釋放無限能量。
她只覺眼前越來越耀眼,水面的銀光被吹散,但等風熄,它終歸能恢復如初。徐途豁然開朗,放鬆的笑笑,繃著腳尖抬起腿來,無意識向下一拍,重新落進湖水裡。
剎那間,水花四濺,如煙花綻放,湧向四面八方。
水滴落在秦烈臉和胳膊上,他本能抬起手臂遮擋,身子往後傾,一時沒掌握住平衡,拿手臂撐住,但還是跌坐在石頭上。
徐途愣了下,隨後哈哈大笑。
氣氛瞬間打破。
秦烈眼中晦暗不明,忍了忍:「你幾歲?」
她下意識往旁邊蹭蹭屁股,遠離他。
秦烈卻沒跟她一般見識,抹了把臉上的水,把打濕的煙紙揉皺,又重新抽出一張來。他就勢坐著,兩腿蹬著地面,手肘搭在膝蓋上。
徐途朝他看,兩人中間隔開一人的距離,他摺疊煙紙,捏菸絲,拿粗糲的指肚撫平,壓實,拇指一轉,便把糟亂的菸絲束進紙卷里。無比順從。
徐途抿抿唇,目光隨波流動:「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耳邊極安靜,只有涓涓流動的水聲。
秦烈煙送到嘴邊,一頓:「什麼?」
開口的同時,徐途也愣住了,然而說出的話收不回來,她乾笑兩聲:「就隨便聊聊。」
秦烈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火光閃爍,他點燃了煙。
徐途問:「用很漂亮嗎?」
他唇邊煙霧重重,過了會兒:「不用。」
「很有錢?」
他捏煙的食指晃了晃。
徐途猜測:「難道你注重內在美,喜歡溫柔賢惠,懂事持家的?」
秦烈眯了下眼,菸捲旋在嘴邊沒有抽,把這些形容詞添加到那人身上,發現沒有一樣符合。
他自嘲的笑笑,一搖頭。
連說了幾個,全被秦烈否認。
徐途腿伸出來,輕輕拍打著水面,她若有所思的盯了會兒散開的波紋,想起向珊,問:「喜歡胸大的?」
煙霧散開,秦烈舔咬著下唇,目光似是而非往她的方向瞟過去,這次靜默好半天,沒做任何回應。
答案顯而易見,根本不用他再給明確的回應,徐途氣悶,心中躥起一股無名火兒。
「浮淺。」她惡聲惡氣的說。
秦烈好笑:「我什麼也沒說。」
「還用說嗎?」途途道:「像你這種鄉巴佬能有什麼追求,也就胸大無腦,腰細臀肥的女人最和你口味。」
秦烈臉色黑了黑:「你個女孩子,別什麼都敢說。」
「那對不對?」
秦烈說:「輪不到你操心。」
他要起身,只覺得眼前一晃。
途途忽然提起腳面,水珠被帶起來,在半空中划過一道優美弧線,直接衝著秦烈去。
這次他的衣服也不能倖免。
秦烈目光危險,不及細想,迅速捉住她作亂的腳腕兒,往上一提:「蹬鼻子上臉,是不是?」
秦烈濕漉漉握了滿掌,有些水順相貼的地方流到他手臂上,她骨骼小巧,指圍恰好合攏。稍稍抬眼,便見她染滿月色的小腿。腿被太高,裙擺滑上去,儘管她及時按住布料,還是看到了不該看的。
秦烈手中力道又收幾分,脊背一繃,狠狠扔開她的腿。
徐途腳跟磕在石頭上:「呀!」
秦烈挺身起來:「別抽風了。穿鞋,回家。」說完,率先登上高地。
途途自己爬上來。
他雙手插著口袋,冷眼睨視,袖手旁觀。
歇了這麼會兒,反而疲勞更甚,路程不算短,到最後途途已經筋疲力盡。忽然間,眼前又出現劉芳芳瘦小的身影。兩點之間往返距離要兩小時,城裡孩子幾乎都車接車送,全家人護的像塊寶,而那個未滿十歲的小姑娘,卻在艱苦的條件下,翻山越嶺,徒步前行。
同在一片土地,命運卻判若雲泥,有時候想想,這種差距真叫人無力又心酸。
秦烈叫她一聲沒反應,停下又叫:「徐途。」
「嗯?」
他看她幾秒:「到這兒了,你認的路嗎?」
徐途抬頭看了看,前面就是小學校的後圍牆。他們已經回來。
她說:「認識。」
「那你自己先回去,我去老趙家裡有點兒事。」他轉身就走。
徐途低下頭,拿腳尖蹭著地面,黃土被搓起來,留下一個不規則的鞋印兒。
終於做了決定,她抬起頭,秦烈身影已經快淹沒進黑暗裡。
徐途喊他一聲,抬腳追上去。
近前,秦烈拿眼神詢問她。
徐途支支吾吾:「我去打個電話。」
徐越海接到她的電話甚為驚訝,把手機從耳朵上拿下來,湊到跟前眯眼看,渾濁的眼球亮了亮,眼角擠出幾道皺紋,忙又把電話貼回去。
他小心翼翼:「是途途嗎?」
徐途捏著桌沿的手指泛白,停頓一會兒才說:「我耽沒耽誤你好事兒?要是忙,我掛了。」她說著取下聽筒,遙遠的聲音從那端傳過來,有些焦急。
徐途猶豫片刻,重新舉起聽筒。
徐越海埋怨:「這大半夜我能忙什麼,睡覺了,手機在客廳里。」他下意識拿起茶几的腕錶看了眼,已經九點半,心中驀地一緊:「你主動給我打電話,是不是在洛坪闖禍了?」
徐途不耐煩:「沒有。」
那邊問:「你秦叔叔呢?叫他聽電話。」
「他跟人說事兒呢。」徐途絞著眉,聲音不由提高:「別說廢話了。我打電話,是讓你給送點兒東西來,你拿筆記一下。」
那邊沉默半刻,隨後隱約聽到腳步聲和翻找東西的碎響,他嘀咕:「筆放哪兒了……」又過一陣兒,徐越海終於坐下:「途途啊,說吧。」
徐途抿抿唇:「水彩筆、蠟筆、彩鉛筆、圖畫本……」她交代完以後突然頓住。
那邊連喚了兩聲,徐途垂著眼,手掌蜷起來,緊緊攥住大拇指:「你、你把閣樓那套畫板和畫筆,也叫人一起送過來。」
這回徹底陷入安靜,耳邊只剩微弱的電流聲,屋外,秦烈和老趙交談的內容,也清晰傳過來。
過很久,徐越海輕輕嘆一口氣,聲音更顯蒼老:「途途啊,想家嗎?要不這次跟車回來?」他靠著椅背:「我想通了,你犯再大錯都是我閨女,也不指望你在洛坪待著就能變懂事……不懂事就不懂事吧,只要在爸爸身邊,爸爸想你了,隨時都能看到你就行。」
徐途冷冷說:「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掛了。」
徐越海連忙道:「別掛,途途。」他忙著解釋:「如今黃薇的事兒已經壓下去,洪陽城裡再也沒人拿她的死做文章。」他停頓片刻,「這件事爸爸也有錯……你回來,爸爸答應你,以後沒有別人,就咱們爺倆過。」
徐途心裡一動,卻冷哼說:「怎麼,人老了,玩兒不動了?」
「你這孩子……」
她打斷他:「先不回去,過過再說吧。」
徐越海又嘆一聲,知道這事急不來,只好順著她:「那也好。」過兩秒:「把電話給你秦叔叔吧。」
「你別總秦叔叔秦叔叔的叫,他有名兒。」
徐途直接將聽筒叩在桌面上,沖外喊:「秦烈----」
第26章
這晚徐途做了夢,夢中一會兒出現黃薇, 一會兒是母親帶血含笑的臉, 夢境一轉, 又有男人追著她喊殺喊打……
驚醒之後滿頭大汗。
徐途摸出手機一看,才夜裡十點鐘, 睡著還沒有半小時, 她起身去廁所,在外面剛好遇見秦梓悅。
廚房的燈開著, 門半掩, 有昏暗的光線透出來。
秦梓悅趴在門口, 鬼鬼祟祟不知幹什麼。
徐途悄聲過去,拽她小辮兒:「晚上沒吃飽,準備偷饅頭?」
秦梓悅緩慢轉回身,眼中晶亮亮, 徐途一愣, 裡面的說話聲也隱隱傳出來。
「你心真是太狠了, 小孩子的感情也利用!現在看來,真慶幸我哥沒有回心轉意。」
徐途抿緊唇,是秦燦的聲音。
很快,裡面又有人接:「說這些都沒意義了,何況也談不上利用不利用,她缺少母愛,而剛好我能給,這麼看來,她好像得到的比較多。」
廚房短暫安靜下來,徐途緊貼著小姑娘的背,低頭看她一眼。
秦燦問:「你對悅悅真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隔了會兒,向珊說:「不是我親生的,不是嗎。」
「你之前對她好,也完全是為接近我哥?」
向珊握著喝水杯,緩慢晃動幾下,停兩秒,慢慢啟開唇……
前面的小身體不由靠在徐途身上,沒多少重量,卻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和支撐。
徐途胸口一悶,沒讓秦梓悅聽答案,迅速捂住她耳朵,引著她往自己的房間走。徐途手罩著小姑娘耳側,拇指觸到她臉頰,冰涼一片。
當晚,秦梓悅和徐途擠在一起睡,小姑娘起床時眼睛紅腫,有些鼻塞,精神卻沒什麼反常。
畢竟還是小孩子,睡一覺,也許都能忘。
所以,她不提,徐途也沒敢再問,這件事就悄無聲息的過去。
又過了幾天,徐越海送那批畫材到了,徐途大清早起來,張羅著要去攀禹把東西取回來。
秦烈讓阿夫騎他那輛三輪摩托去,兩人動作麻利,趕在約定時間以前就到了。
攀禹縣車開不進來,兩人把摩托停在鎮外的馬路邊。這裡路窄,車輛經由此處減速慢行,但車輪依舊捲起黃土,漫天污濁,灰塵搶鼻。
徐途翹著腿坐在車斗里,歪頭往前路看看,始終沒見有車停下來。阿夫叼著煙坐在石頭上,兩人閒聊了幾句,左等右等,徐途耐心快耗光的時候,才見遠處慢悠悠駛來一輛吉普。
徐途眼尖看清車牌,她認識,順手招呼阿夫一聲,緊接著跳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