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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4:59:54 作者: 蟹總
跟前有人叫了聲:「老師,我還沒畫完呢。」是那個調皮男生。
徐途說:「課間再畫。」
「多給我一分鐘吧,求求你了老師!」男孩子小臉擠成囧字,央求的說。
徐途停下,俯身看了看:「你畫的什麼?」
男生咬著筆桿:「小雞捉蟲。」
徐途歪頭看幾秒:「呦,真看不出來這是雞。」她低聲嘀咕:「您這路線,以後得走抽象派。」
男生:「嗯?」
「沒事兒。」徐途眯起眼,細細找:「蟲子呢?」
「我不會畫?」
徐途心中一跳。
不出意料,男生緊跟著說了句:「老師,你能幫我畫一條嗎?」
徐途愣在當場,耳邊嗡嗡鳴響,教室里不如之前安靜,紙張窣窣翻動,桌椅板凳輕擦著地面,周圍陷入下課前的躁動不安中,沒人注意他們這裡。
男生也不懼生,把畫筆直接塞入她手中。
徐途只覺指尖一顫,眼睛直愣愣盯著畫筆,半天沒反應。
男生揮舞手臂:「老師,醒醒!」
「……嗯?」
「畫呀。」
徐途舔舔乾枯的嘴唇,硬著頭皮,將手腕慢慢搭在糙稿紙上。
還未動,後背忽然貼上一具暖熱軀體,秦烈不知何時過來,半邊兒膀子壓著她後背,頭垂下來,剛好懸在她頸間。
兩具身體尚未完全貼實,距離若即若離。
秦烈抽走她的筆,往前挪半寸,筆尖落在糙稿紙上。
徐途手背壓在他腕下,感受到一股厚重沉甸的力量,他一動,這股力量便驅使著她,他在畫,仿佛她也再畫。
腦袋嗡嗡的鳴響中,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極輕:「說了,我在呢。」
聲音從未有過的低柔溫和。
他說:「你看,很簡單。」
徐途轉著脖頸昂起頭,他冷硬的下頦驀然闖入視線,如此之近,能看清刺刺的胡茬和毛孔。
漸漸的,徐途脊背鬆懈下來。
秦烈在紙上畫一道彎曲線條,爪子用折線代替,一共畫了六條。
他放下筆,直起身來。
徐途的手也從紙上撤開。
教室里比剛才還吵鬧,都盯著牆上掛鍾,等下課鈴響,端著飯盒衝出去。
男孩眨了眨眼睛:「這是蟲子嗎?」
秦烈淡定說:「是。」
「那它怎麼沒有腦袋?」
秦烈看了看自己畫那東西,又掃一眼男孩筆下的產物。
半斤八兩。
他說:「讓雞吃了。」
第24章
下課鈴響,秦烈走。
直到進入廚房, 她後背還仿佛籠罩一股熱氣。
徐途透過窗口看外面, 秦烈已經走半天, 明晃晃的日光下,只有旗杆矗立著, 半個人影都見不到。
她手背到身後, 捻起衣服抖了抖,一股股溫吞的空氣灌進去, 渾身那種燥熱並未緩解多少。
徐途靠著牆壁, 扭身蹭了蹭。
秦燦已經觀察她半天, 手裡端著飯盒,夾了根菜心放嘴裡:「飯菜都涼了,過來吃啊。」
徐途心不在焉:「天太熱,吃不下。」
秦燦早就看出她反常, 試探著說:「我哥已經走遠, 這會兒可能都到碾道溝了, 你再望,他也回不來啊。」
徐途說:「我知道。」說完覺得哪兒不對,目光從遠處收回來,略微鎮定的笑了笑:「想打探秘密,是不是都用這種話開頭?」
秦燦沒否認:「那,你們有什麼秘密?」
徐途端起飯盒,小板凳被秦燦坐著,她直接蹲她旁邊,一翻眼:「沒有。」
「沒有才怪。」秦燦拿手肘碰碰她:「你看我哥的眼神有問題,說實話,是不是看上他了?」
徐途嗆了口飯,米粒噴得到處都是,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別亂講,輪輩分我還要管他叫叔叔呢。」
「你們差幾歲?」
徐途掰著手指算了算:「他今年三十一,我十九,哦不對,我二十了……不到十一歲。」
「哦----」秦燦拖長音兒:「我哥今年三十一了?我這個妹妹都沒你稱職。」
徐途被她堵得沒話說,埋頭吃了幾根菜,口不對心地道:「他太老,嫌棄他。」
「成熟的男人有魅力,會疼人,這樣才有安全感。」秦燦頓了頓:「但我哥好像例外,他脾氣又臭又硬,性格又悶,一天就那麼幾句話,不知道有沒有這方面的悟性。」
徐途又走神。
秦燦斜著身體撞撞她:「不嘗試怎麼知道呢?你做我小嫂子吧,我舉雙手贊成。」她又想了想:「不過我點吃虧,你比我小呢。」
徐途嘁了聲,耳根不自覺泛紅。
蹲得時間長,她腳麻站起來,透過窗戶往外看,升旗台邊不知何時坐了一大一小,大的穿著藍色格子襯衫和牛仔褲,小的扎了兩個羊角辮。
兩人沐浴在陽光里,周圍環繞著不斷浮動的波點。
小的比比劃劃,大的露牙傻笑。
劉春山從不傷害小孩子,也從來沒跟他們說過話,這次卻例外。
徐途想了想,好像自打那回從後山回來,劉春山對秦梓悅態度就不同了。
秦燦追問:「想好沒有?」
徐途低頭看看她:「還是顧好你自己吧。春山哥來了。」
秦燦面上一喜,哪兒還有心思聊八卦,放下飯盒,立即起身跑出去。
……
第二天,徐途的課沒有上,無所事事,又來廚房幫忙。
中午放學的時候,在門口遇見向珊,她迎面過來,手裡抱著幾本書,擦著她肩膀布料,目不斜視的過去了。
徐途回頭看了眼,再轉過來時,見二年級門口站的秦梓悅,正抱著門框,默默看向珊的背影。
徐途笑著招招手:「小孩兒,你過來。」
秦梓悅抿抿嘴,乖乖走過去:「徐途姐姐。」
「站那兒當門神呢?」
小姑娘沒心情開玩笑:「我想和媽媽一起吃飯,但她心情好像不太好。」
「你犯錯了?」
「沒有。」她急忙搖頭。
徐途想了想,伸出手來:「那賞個臉吧,跟我一起吃飯。」說完沖她擠眉弄眼。
秦梓悅被她表情逗笑,咧開嘴,露出幾顆瑩白的牙齒。
兩人一路笑鬧,追趕著往廚房的方向跑。
一整天平穩過去。
傍晚。
院子裡的人相繼回來,秦烈最後到家,他半袖捏在手裡,身上只穿一件黑背心,布料被汗水浸透,緊緊裹在身上,這幾天日頭足,他好像比之前黑了不少。
秦烈先拿上換洗衣服去沖涼,這邊飯菜端上桌,他一出來就動了筷。
一頓飯相安無事,小波和趙越聊天,說今天月色不錯。
秦烈正低頭捲菸,抽空抬頭看了眼。
天空似墨藍綢子,月半彎,周圍銀光朦朧。夜色的確不同。
他餘光見個身影站起來,要往她那屋走,叫了聲:「徐途。」
徐途抹抹嘴兒,還站在飯桌前:「叫我幹嘛?」
秦烈問:「晚上有事嗎?」
徐途說:「有啊。」
「什麼事?」
「我和秦燦姐約好了,要去春山哥家裡玩兒。」
秦烈把菸捲完,舌尖抵在下唇上,抿了抿煙紙邊角:「今天先別去。待會兒跟我出去一趟。」
向珊端著碗,夾米粒的筷子一頓,幾秒後,又若無其事的送入口中。
徐途站那兒晃蕩兩下,沒忍住勾起唇角,乖乖「哦」一聲。
他把煙咬在齒間,沒有點,看她一眼,淡笑了下,回屋了。
稍稍晚時,夜色又濃了幾分。
秦烈敲兩下她房門,沒等多一會兒,徐途出來,站在台階上沖他笑了笑。
秦烈迅速打量她一番,她T恤短褲已經換掉,穿一件淺色寬大長衫,胸口印著簡單的英文字母,下擺到大腿中部,腳上蹬一雙細帶人字拖。裝扮隨意又舒適。
秦烈目光挪上來,又細細看她一眼,方才發覺不同。
或許天氣轉熱的緣故,她把半長不短的頭髮綁起來,像小刷子一樣墜在腦後,耳側有碎發,劉海仍舊遮住眉毛,只是脖頸全部露出來,原來那麼細長,那麼白。
秦烈看向別處:「走吧。」
「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秦烈沒回她,手插著口袋,率先往外走。
兩人一道出門,向珊剛好進廚房,往外看一眼。
秦梓悅和秋雙她們打鬧,跑到向珊身前躲藏。
向珊皺了下眉,拉開她:「自己有病知道嗎,還跑還鬧。」
秦梓悅驀地止住笑,抬眼看她。
向珊把她往旁邊擋了下:「外面去玩兒,別在廚房鬧。」
秦梓悅退後一小步,又緊跟著往前走:「媽媽,你很久沒給我講故事了,今晚講一個好不好?」
向珊接了些水洗手,垂著眼不看她:「故事書在你床上放著,自己讀讀看。」
「可是,從前都是你讀給我聽呀!」她輕輕拽住她衣角。
「我現在沒時間。」
「那我可以等一會兒。」秦梓悅拉著她衣角沒放:「多晚都行。」
向珊今天穿的白色短袖襯衫,衣角被她小手抓的髒兮兮。
她一把給扯下來,眼中的情緒再不需要掩飾:「你都多大了?有幾個孩子像你一樣,還纏著大人講故事?誰天天有時間老圍著你轉,你是不識字,還是不懂……」
「你們倆說什麼呢?」多出的聲音把向珊話打斷,秦燦扶著門框看進來。
向珊閉上嘴,連她也懶得理,拽下毛巾,慢條斯理擦著手。
秦燦目光移向旁邊的小孩兒,「悅悅,你過來。小姑帶你出去玩兒?」
秦梓悅眼中含淚,小步過去「去哪兒啊?」
秦燦摸摸她的頭,柔聲說:「去春山叔叔那裡。他家有新做的山莓醬,我們待會兒烤幾隻紅薯,攪碎拌著吃。」
秦梓悅低下頭,站著不動。
她硬拉了一把,半哄半騙幾句,把小姑娘硬弄出廚房。
秦燦回頭:「晚一點有時間嗎?我們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