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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4:59:54 作者: 蟹總
「阿夫,車停下。」
阿夫茫然一瞬,回頭看了眼,順應他意的減速、熄火。
引擎聲熄了,靜下來,黑漆漆的山路上,只有兩道車燈默默打向不同方向。
秦烈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她:「你剛才扔什麼?」整整一晚上,他終於有了情緒,眸中兩道凌厲冷光直挺挺向她逼近,半明半昧的光線下,他臉色陰沉得可怕。
半晌,徐途抿抿唇:「土豆。」
「下去撿回來。」秦烈冷聲命令。
徐途說:「土豆長芽了,不能吃。」
「我叫你撿回來。」他聲音大幾分,絕不多說一個字。這種冷靜的威嚴形成一種無形壓迫,也許他一路來的沉默寡言傳遞給她錯誤訊息,現在這副模樣,竟讓她心臟不由顫了下。
僵持了會兒,徐途咬唇迎向他目光,那眼神凶得讓人無法直視,兩秒沒到,徐途錯開視線,吼回去:「撿就撿,你喊什麼喊。」
她跳下車,推了他一把,「鄉巴佬。」不等他反應,快步往來路走。
摩托已經開出一段兒,光源稀薄,土豆像石頭,不知滾到哪兒去,根本沒法找。
阿夫看了會兒,沖他笑笑:「個小姑娘,別跟她一般見識,就別在路上耗時間了,要不咱趕緊回?」
秦烈沉眸看著她背影,並沒吭聲。
阿夫當他同意,緊跑兩步追上徐途,「你也彆拗了,下次可不許再扔。」
「不就一破土豆,至於嗎。」她踢飛石子兒,不緊不慢走著。
阿夫伸臂攔住她:「太任性了啊,趕緊回去,我可告訴你,這山里晚上有狼,專叼小姑娘。」
徐途噗一聲樂出來:「您當我三歲小孩兒呢!」她食指彎曲,手腕轉了轉:「我十九了。」
阿夫鬧個大紅臉,硬是說:「十九也小孩兒。」
徐途看看他,嫌棄地嘁了聲。
他說:「你從城裡來不懂,一塊錢在我們這都掰開兩半花。也別怪烈哥生氣,山里可不比你們大城市,在這土豆都是好東西。」阿夫看她一眼:「你別拿豆包不當乾糧。」
徐途咕噥:「土豆長芽又不能吃。」
「挖掉一樣。」他回頭往車燈方向看了看:「路不好,烈哥走後面,生怕東西顛下來,你倒好,還故意往下扔。」
徐途一滯,不吭聲了。
又站片刻,她跟著他別彆扭扭走回去。秦烈坐摩托上吸菸,沒看他們,向珊站一旁,抱著肩膀,看她沒有好臉色。
幾人默默站著,都等秦烈發話。
徐途視線懶散瞥著別處,車頭擴散的燈光下,漂浮一層細細塵埃,看上去安靜又孤獨。她看看腕錶,九點不到,這時辰要在洪陽還歌舞昇平,這裡卻消寂冷清,半點兒生氣都沒有。
等秦烈終於抽完這根煙,他發動引擎:「走。」
幾人方才上車,準備回去。
秦烈側過頭:「你扔幾個?」
徐途一頓,啃了下手指:「好幾個。」
「好幾個是幾個?」
她想了想:「六七個。」
「……」好一會兒,秦烈終於調勻氣息,平聲道:「你倆換位置。」他指著徐途:「你坐我後面來。」
向珊不樂意,在后座上磨蹭好一陣兒,咬唇看了看面前的背影,慢吞吞跨下來。
兩人交錯的瞬間,向珊眼中溢滿輕蔑及厭煩。
徐途全看到,笑著說:「抱歉啊好姐姐,要你代我受罪。」
向珊一皺眉,表情淡漠:「下次別這樣就行了。」
徐途沒在意她說什麼,終於坐穩,她才發現與他之間距離太近了,稍稍垂哞,視野里便容不下其他,滿滿當當都是他寬厚挺拔的脊背。兩人幾乎坐在水平線上,她卻剛及他肩頭。
徐途冷哼,跟頭蠻牛似的。
她懶得碰他,稍弓著背,兩手瀟灑地收在上衣口袋裡。秦烈也沒事先打招呼,踩上油門,輪子向後狠狠敦了下,她額頭撞上他脊背。
暈頭轉向,沒等做出反應,摩托又迅速往前衝去,徐途驚呼,慣性作用身子向後傾,差點被甩出去,她下意識伸出手,緊緊拽住秦烈衣服。
徐途大聲吼:「靠,你故意的吧。」
冷風呼嘯,她聲音被吹散,秦烈無動於衷,根本沒反應。
徐途手中布料變了形,牙fèng里擠出來:「你大爺,給我走著瞧。」
路途逶迤顛簸,她五臟六腑幾乎移了位,一天沒進食,胃裡空蕩蕩,一股股酸水忍不住湧向喉嚨口。頭暈目眩,饑寒交迫,徐途覺得剩餘這二十分鐘,比往常要漫長許多。
直到周圍零星出現幾間房屋,速度緩下來,她才知道進了洛坪。
村莊靜悄悄,半個人影都見不到,這裡沒有豐富的娛樂項目,人們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作息時間相當規律。徐途坐在車後掃兩眼,周圍景物同黑暗融為一體,什麼都辨別不清。
又開兩分鐘,經過一片空曠的田地,拐幾道彎,兩輛摩托相繼停穩,徐途跳下車,面前是一座極大的院落,有昏黃光線從破舊鐵門中透過來。
阿夫上前拍門,喊了聲:「趙越,小波,你們誰還沒睡。」
裡面有人回應,隨後是疊沓的腳步聲。
鐵門吱嘎開了,卻先露出一顆小腦袋。
小姑娘歡天喜地跑出來,抱住秦烈大腿:「爸爸!」
他揉揉她頭頂,緩聲問:「怎麼還不睡?」
「等你呀!」
秦烈難得笑笑。有人叫:「悅悅。」
小姑娘抬起頭,越過他手臂往後看,眼睛瞬間亮了:「媽媽!」
徐途挑了下眉,站在人群後面看著這一幕,不禁瞟了瞟秦烈,又看看向珊。沒站多一會兒,他們推著摩托進了院子,徐途沒跟著,想去遠處大樹下抽根煙再回。
門口十來米有棵三人粗的古樹,根精交錯盤踞,已經拱出地面。徐途在樹根處曲腿坐下,夾著煙打量這個陌生環境,恍神工夫,只感覺一股危險氣息逼近,一隻粗劣的大手從後捂住她嘴巴。
第5章
徐途被人向後拖行幾米,離光源越來越遠,只感覺臉上的大手相當用力,那人身上傳來一股不太新鮮的味道,嘴巴貼著她耳朵,發出陣陣傻笑聲。
徐途心臟快跳出嗓子眼,任她平時再怎樣胡作非為,荒山野嶺里,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還是感到恐慌。她身體繃了兩秒,曲起手肘擊打對方胸膛。那人仿佛沒有痛覺,手臂攔在她腰上,又往後拖幾步,嘴中念念有詞,不知嘀咕些什麼。
徐途雙腳在半空中亂蹬,用指甲摳他手背,嗓子裡發出嗚嗚求救聲。很快,一陣狗吠,隨後有人怒喝:「劉春山,你放手。」
那人身體一僵,聽見喊聲更來勁,竟抱起徐途快速往遠處跑。狗吠伴著緊緊跟隨的腳步,秦烈一腳踹他後背上,一股強大力量迫使兩人向前栽倒,昏天暗地中,那人重重壓在她身上。徐途只感覺五臟六腑被擠得移了位,左胸墊在石頭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痛。
她疼得牙齒直打顫,低聲咒了句。
可一口氣還沒吸全,便被人提溜著後衣領拎起來,雙腳騰空,轉半個圈兒,整個身體夾在秦烈臂彎下。鼻端充斥一股單調而乾淨的氣息,無法形容卻並不陌生,剛才坐在他車後,她聞了一路。
徐途抿緊唇。
秦烈嚴聲道:「劉春山,你別出來鬧事,趕緊回家睡覺。」
徐途抬起頭,這才看清那人樣貌,他穿著破爛棉襖和棉褲,鬍子拉碴連同垂下的頭髮纏在一起,天太黑,並看不清樣貌,咧嘴笑時,露見一口大白牙。
劉春山爬起來,手腳並用地胡亂揮舞,秦烈腳邊的土狗嗚嗚低哼,呲著牙齒,躍躍欲試。
秦烈命令:「大壯,坐下。」
土狗便順從收起獠牙,拿舌頭舔了舔臉頰,乖乖坐下。
秦烈身體放鬆下來,聲音也平和許多,沖他道:「走吧,大半夜的,別在外面亂跑。」
劉春山也不知聽沒聽懂,嘿嘿傻笑,一邊往後退一邊胡言亂語:「毒死你,毒死你們……」
這種狀況從前也有過,村民大都知曉,遇見他撿個石子兒嚇唬嚇唬,好在劉春山只是腦子有問題,從未害人,也就都沒拿他當回事兒。
待人走遠,秦烈便把徐途放下,順勢往後退兩步。此刻他們走出很遠,完全脫離光源籠罩的範圍,一時很靜,仿佛能聽見她微微失序的呼吸聲。
秦烈不禁上下掃她兩眼,沒等說話,門口阿夫喊:「烈哥,沒事兒吧。」
他視線投過去:「沒事。」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明天說。」
「回吧。」他目送阿夫離開,方才回過頭重新看她,抬抬下巴:「時間不早了,進去睡吧。」
徐途不吭聲,昂起頭站在他面前,手掌不加掩飾地護住胸口。
見她不動,他問:「傷著了?」
「你說呢?」徐途口氣很沖。
全當她大驚小怪,秦烈隨口問:「傷哪兒了?」
徐途細白手指仍舊覆在胸口,受傷位置顯而易見,她咬著唇,一陣陣悶痛從那處傳來,尚未減輕,不敢揉,也不敢碰。
徐途盯著他,牙齒放開嘴唇:「知道他挾持我,你還踹他?」
秦烈往她胸口掃了眼,視線很快移開,半刻,他頂了頂腮:「來這兒就別嬌氣,撞一下能有多嚴重。」
「怎麼才算嚴重?」徐途咄咄逼人。
他轉身欲走。
「影響發育算不算?」
秦烈繃了下唇,徐途當然得不到想要的回應。她往前走兩步,哼笑著說:「我發現你這人挺有意思,關鍵時候,是不是都會選擇性耳鳴?剛才我問的你沒聽清?」
秦烈面無表情,只道:「那人是瘋子,你以後離他遠點兒。」說完叫了聲大壯,沒管徐途,轉身回去了。
徐途心中憤然,盯著那道背影,好一會兒:「全是腦殘。」
……
這一天都不順,回去後別人給安排了房間,整個院子光線昏昧,她沒細看,拖了行李進去,倒頭就睡。
半夜裡,徐途醒來一次,是被餓醒的,肚子要造反,連帶著傷到的左胸也隱隱作痛,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要重新入睡卻很困難,翻出手機看時間,才夜裡十一點。徐途在黑暗中睜著眼,一想每天這時候正蹦迪打牌飆車呢,也難怪會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