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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4:51:24 作者: 胡不赴
    趙音音也只坐過兩次趙淮的汽車,她對這東西印象極深:「小汽車多稀罕吶,我能學個自行車就行了。」

    這幾天許雲海努力練習趙音音平時做的菜式,又在她回家之前把骨頭熬上了湯,剛剛加上土豆:「你看看,我做得咋樣?」

    趙音音看許雲海說得正式,自己也找了小碗和勺子舀出來嘗嘗,看許雲海緊張地看她的表情,特地沉吟了一下:「這個……出師了!」

    「那就行!」

    許雲海一邊說,一邊有點興奮地跟她報備這幾天自己「對縫」的成果。

    「我看見滬市有個廠子在報紙上給職工登了相親啟事,裡面提到了廠子的業務……正好咱廠有一批被退回準備回爐的工件,剛好他們能用上!這不光是救了咱廠子一命,我也賺了不少!」

    這時候的風氣,是有些複雜而又奇怪的。

    一方面,大家都十分淳樸,剛剛走出那場運動,甚至還帶著一些過分小心。對大部分事情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另一方面,這個時候大家對「走後門」反而都是一種甚至有些推崇的態度,大大咧咧地說著,不管什麼事情、仿佛只要走後門就一定能成似的。

    這樣的情況下,給人「對縫」拿些辛苦費,沒有人會覺得不正常。不光是滬市那邊給了辛苦費,連廠子裡都給了許雲海獎金。

    他一點兒沒瞞著趙音音,獻寶似地跟她講:「統共有六百一十四元!」

    當初趙音音去賣那一批褥子的時候,許雲海是跟著去的,自然知道價格。他有點遺憾地說:「雖然還是沒有你掙得多,但是我會努力的。而且,這次是咱自己廠子,我不捨得讓咱廠子吃虧,不然我只要用非常低的價格把那批廢品吃下來再賣出去,至少能賺上萬元!」

    「行啊,」趙音音知道許雲海這些日子都在使勁兒看報紙研究,沒想到居然就看看報紙就能賺得這麼一筆,「我那可是天天趕工趕了快一個月呢,你加把勁兒!」

    許雲海道:「不過,靠這對縫賺錢也只是暫時的,我還是希望能早點回廠子裡去。」

    「實業才能興國!你看看這十年過去,咱們叫老美落下多少了,」許雲海有點沉痛,「就說我腿這手術,大夫告訴我,國外38年就能做了,可是咱們國家呢?」

    趙音音安慰他:「你別急,你不是想好了只要腿一好就回廠子嗎?王叔也答應了幫你打聽著手術的消息。」

    骨頭湯燉好了,趙音音和許雲海一起布置好飯桌,幾個小孩吃得都很香。許睿之前一直不肯吃趙音音自己醃的鹹菜,這次也難得地夾了幾筷子。

    然後他驚訝地發現,這酸溜溜的鹹菜還挺好吃的!

    許雲海順便教育他:「你看,之前讓你吃你都不肯吃。看事物不能只看表面,要自己試過才知道到底如何。」

    許睿點點頭。

    吃完飯,趙音音先去周群芳家裡看了看。她家裡頭有些凌亂,劉得水正坐在小板凳上洗孩子的衣裳。

    不過,兩個小孩的狀態看著還行。

    她去叫上李巧,商量著去看看周群芳。

    李巧正巧沒事兒,倆人一拍即合,路上李巧憤憤不平道:「這個劉得水就去了一趟小周娘家,然後就再沒去過!還說什麼,他仁至義盡了,不就是嫌小周給他臉上抓了幾道子讓他丟人了嗎?」

    「咱今天過去看看小周啥樣。」

    趙音音雖然穿過來一年剛出頭,可是也對這個世界了解得差不多了,婦女地位比她那時候高些,但離婚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小周還能咋樣,」李巧嘆口氣,「她回娘家,要是劉得水多去幾趟低個頭,倒還好些。現在劉得水犟住了,小周要是回來,那以後可就更沒有地位了。」

    她羨慕地對趙音音說道:「你們家許雲海可真不錯,你不在家這兩天,他還去請教我做菜的問題。不過……害,要是小許腿沒事兒就好了。」

    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啊,小許雖然不錯,可是趙音音這人品相貌、這做活的利索勁兒,嫁個什麼樣的配不上呢?

    趙音音沒說什麼,把話題轉移到周群芳身上去:「她家裡頭呢?兄弟姐妹什麼的呢?有沒有人能替她出口氣的?」

    這種時候,最好的就是有人去把劉得水揍上一頓。聽李巧說的,這劉得水倒像是拿住了周群芳肯定會回家似的。

    「小周有倆弟弟,」李巧認識周群芳的時間長一些,稍微了解一點她家裡的情況,「但是她家情況其實也不太好,唉……你到那看看就知道了。」

    趙音音跟著李巧,左轉右轉地跟著進了個胡同,周群芳家是個大院子,裡面住了不知道多少人家,到處晾得都是衣服和尿布。

    李巧小聲給趙音音解釋:「這大院子以前都是小周她們家的,但是當時運動麼……就給攆出去了。現在說是把房子還給她們,可是這院子裡住的這些人也不好趕出去。」

    運動期間來侵占房子的,要麼是紅小將,要麼是地痞無賴似的人物,哪一種都不好惹。周群芳全家都不得不暫時擠在一個房間裡。

    趙音音看著,才知道李巧為什麼說情況不好了,周群芳的小弟一隻眼睛被打瞎了,父親已經臥床不起了。

    周群芳的母親臉色灰黃,可依稀還能看出往日端莊秀麗的模樣,餐桌上的花瓶里插著一枝不知從哪裡摘的花,她躺在床上的父親言談之間一點沮喪都沒有,可以想見當年的瀟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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