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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4:13:07 作者: 紫青悠
哈喻神色一冷,咬牙道:「你這女人……」
一直冷眼看好戲的齊墨蒿見狀,急忙道:「好了好了,今日大家來這裡是向本王道賀的,本王大喜的日子,不要因為一點小事而破壞了,王子請坐吧。」
哈喻便冷哼一聲,走到一處空著的席位上坐下,程百依自然也做回位置上,她很是不解,按理來說齊子羲這人老奸巨猾,平日裡只有他占別人便宜沒有別人占他便宜的,為何他被這樓蘭王子當眾羞辱卻無動於衷呢,他究竟是軟弱無能還是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她跟齊子羲並沒有逗留太久,吃了飯便起身告辭了,在回府的馬車上齊子羲一直都沒有說話,要知道,只要她跟他單獨在一塊兒的時候這男人總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如今他突然安靜下來倒讓她有些不習慣了。
程百依抬眼看他,卻見他靠在車廂上,緊閉著眼,那隻沒有眼瞳的左眼被包在眼皮底下,他的面容看上去柔和而安詳,這麼看著,他竟比平日裡還要俊朗幾分。
他面沉如水,眉頭緊皺,嘴唇緊抿,渾身散發出一股生人勿進之氣,跟平日那個溫和陽光的燕王殿下判若兩人。
他緊握著雙拳放在膝蓋上,程百依看到從他指縫中浸出血來,很快染紅了衣袍。
她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這個人跟她是何其相似,曾經的很多日子裡她也如這般獨自隱忍著。
他以為他可以把所有的嘲笑都化為讚美,只要他拼命的努力,別人總能在他的殘缺之外看到他散發的光芒,他以為對於他的殘缺他可以不在乎,可是誰能做到真正的不在乎。
從一出生他就要忍受別人異樣的目光。
「哇,你看那個人的左眼好奇怪!」
「天啊,這個人的左眼怎麼只有眼白啊,看著怪嚇人的。」
「娘親,這是哪裡來的怪物我好害怕。」
……
從一開始就是質疑和嘲笑的聲音,他自己也清楚他跟別人是不一樣的,程百依能夠想像小時候的齊子羲是孤獨又敏感的,沒有人願意靠近他,所有人都孤立他,或許還有對他不離不棄的母親,可是那怎麼夠。
只要他一出去,只要他一走進人群中,隨處可以聽到對他的指責和嘲笑,這些聲音像是一一堵堵無形的牆壓過來,要麼他就在這些牆中畫地為牢帶著自己的殘缺苟延殘喘一生,要麼他就突破這一堵堵牆,讓所有人看到即便是殘缺之人依然可以站在巔峰之上。
毫無疑問的,他選擇了後者,可以想見他是多麼迫切的要證明自己,也可以想見這麼多年來他披荊斬棘刀口舔血的生活,以至於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數不清的,他卻渾不在意的傷痕。
他以為他身上的光芒終於掩蓋了別人對他的嘲笑,他也自欺欺人的以為其實他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缺陷,可是終於有一天,又有一個人拿著他的殘缺肆意取鬧,他又看到了小時候那一雙雙看向自己恐懼的,好奇的,疑惑的目光,不,別人都沒有忘記他是跟正常人不一樣的,他是怪物,他是另類。
這些都不至於壓倒他,可是他突然驚覺,原來自己還如此在意外人的目光,原來自己依然對自己的殘缺耿耿於懷。
他沒辦法指天罵地,沒辦法責備命運的不公,經歷了這麼多,他早就明白這些根本毫無意義,即便他將上天罵個遍,依然無法改變他是另類的事實,所以說他除了咬牙忍受別無選擇。
程百依很想握住他那隻流血的手,很想告訴他沒必要在乎那樓蘭王子的話,可她清楚,他能夠在一片嘲笑異樣的目光中做出這番成就,他比誰都會自我安慰,所以說她的安慰沒有任何用處。
手伸出去了又縮回來,最終她也沒有握住他那隻流血的手,只提醒道:「齊子羲,你的手流血了。」
他終於睜開眼來,隨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那手心上被他的指尖劃出一條長長的口子,可以想像他剛剛握拳用了多大的力氣,他呆呆望著手心片刻,突然笑了一下,沒心沒肺的說了一句,「原來流血了啊……」
好像對於他來說流血並沒有什麼大不了,是啊,他受過那麼多次傷,這一點點小傷口算什麼?
程百依突然有些手足無措,喉嚨口像是被什麼堵著,提不起來又下不去,正好此刻馬車停下,她便沖他丟下一句,「你回去讓劉御醫給你包紮一下。」說罷便下了車。
今天晚上,齊子羲並沒有回房間,蓮子來說燕王殿下今日在書房休息,不回房了。
以前總是他死皮賴臉的跟她擠被窩,她覺得他很煩,希望他離她遠一些,可如今看著那空蕩蕩的被窩程百依總會想起他嬉皮笑臉的沖她道:「百依,我在幫你暖被窩。」
她突然湧起一種空虛之感,但是她很快將這種感覺拋到腦後,爬上床鑽到被窩中,可是在床上她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齊子羲身上火氣重,只要挨著他,只蓋一床被子也嫌熱,可如今分明已經蓋上了兩床被子了她依然覺得冷。
後來她實在睡不著覺,躺在冰冷的被窩中又難受,她索性披衣起來出了房間,直往書房而去。
此刻的齊子羲卻是閒適的坐在一張梨花木雕海棠的躺椅上,他平靜的打量了一下躺在腳下被五花大綁又被一張臭抹布給塞了嘴巴的男子,突然溫和一笑,他這一笑卻讓被被綁得結實的哈喻王子像是被雷劈到一般瞬間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