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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4:10:31 作者: 嚴頌頌
祁硯旌點頭:「好,辛苦了。」
醫生頷首:「應該的。」
全程祁硯旌都表現出異乎尋常的鎮定,和張暢閆崇平兩人反差鮮明。
但只有離得最近的醫生,才能看到他抱著許珝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每一個動作都輕柔小心,微弓的脊背卻像構築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只把許珝作為珍寶納入其中。極致的堅硬和柔軟同時出出現在他身上,竟然絲毫不顯得為何。
祁硯旌抱許珝的模樣絕不是單純的同事之情,醫生眸光微動,沒再做出逾越自己本分的舉動,眼觀鼻鼻觀心退到一邊給醫院打電話。
張暢擰開保溫杯,想給許珝餵點熱水,被祁硯旌攔下來:「他現在不能喝。」
「啊?」張暢不明所以。
祁硯旌手掌搭在許珝頸側,說話聲很小,像是怕嚇到許珝,神色卻很嚴肅:「他體溫太低,直接喝熱水容易低血壓,反而降低核心溫度,嚴重的話還可能休克。」
張暢被休克兩個字嚇得後退半步,沒想到會這麼嚴重,但祁硯旌怎麼會知道這些。
「咳,」閆崇平在一旁解釋:「硯旌第一部 戲就是在雪山拍的,有經驗。」
「原、原來是這樣,」張暢囁喏道,不敢再碰許珝:「對不起祁老師,我不知道不能喝熱水,幸好有您在。」
醫生掛斷電話回來:「現代人很少能接觸到低體溫症了,你不了解也正常,沒事。」
「謝、謝謝。」張暢連連點頭,另外幾個熱水袋也沖好了,他立馬拿過來給祁硯旌,兩人合力將許珝周身都堆上熱水袋。
車裡空調溫度開得很高,祁硯旌只穿一件襯衫都熱得冒汗,全身只有懷裡接觸到許珝皮膚的地方是冰的。
好歹熱水袋和祁硯旌人肉取暖有些作用,十幾分鐘後,許珝睫毛顫了顫像是悠悠轉醒。
小小的顫動像攪在了祁硯旌心上,也讓祁硯旌周身的血液活泛起來,「許珝?」他壓抑著涌動的情緒,輕柔地叫許珝的名字:「哪裡難受?」
許珝目光沒有焦點,意識依舊混沌不清,在祁硯旌耳邊呢喃:「我……我演得還好嗎……」
祁硯旌沒料到許珝在這種半昏迷的狀態,心心念念都還是那場戲,心裡百味雜陳,「很棒,」他鼓勵地摸摸許珝的頭,「我們珝珝特別厲害。」
閆崇平應聲附和:「對,特別棒,爆發力太強了,以前我一直覺得你的優勢在台詞和基本功,現在看下來,你的情緒感染才是最強的,千萬保持,你是我見過最有靈氣的孩子!」
張暢也一個勁點頭:「專業的我看不懂,但小珝你演得我哭慘了!」
在場所有人都給出了毫無保留的誇獎,許珝卻不知被哪個詞觸動了,眼眶驟然紅了起來。
他水汽汪汪的眼睛看著祁硯旌,又好像看向很遠的地方:「我……有靈氣嗎?」
祁硯旌不知道許珝為什麼說這個,只能抱著安撫:「當然,我們珝珝是最有靈氣的孩子,有靈氣還努力,沒有比你更棒的人了。」
許珝鼻翼微動,淚水斷了線一樣從眼尾往下滑,聲音弱得讓人心疼:「有靈氣的話,媽媽會喜歡我嗎……」
祁硯旌手一頓。
……媽媽?
涉及到家事隱私,閆崇平額角抽了抽,立刻閉嘴閃到一邊。
張暢卻愣住了。
許珝是孤兒,非要說的話,也只有後來領養他的秦阿姨算得上是母親。可據他所知,許珝被領養的時候已經不小了,秦阿姨沒讓他叫過媽媽,之後沒幾年,秦阿姨也因病去世了。
許珝,根本沒有媽媽。
張暢僵在原地一動不動,顱內地震半天也想不出理由。
祁硯旌雖然明白許珝指的是另一個世界裡的親生母親,神色卻沒比張暢好多少。
他對許珝一無所知,不知道他口中的媽媽是怎樣的人,不知道他經歷過怎樣的事,甚至不能給出許珝任何回應。
空氣一時變得極度安靜。
許珝似乎徹底混亂了,眼淚止不住地淌,執拗地想得到一個答案:「她會喜歡我嗎?……她可以……喜歡我嗎?」
祁硯旌心裡酸得厲害,許珝呢喃的隻字片語都讓他難過得不行。
什麼叫可以喜歡他嗎?
許珝媽媽到底怎麼對他的?
演得好就喜歡,沒有靈氣就不喜歡了嗎?
「會的,」祁硯旌抱緊許珝,「會有很多人喜歡你,珝珝不怕。」
許珝身上沒有力氣,眼淚把祁硯旌胸前的襯衫都沾濕了,也哭不出多少聲音,低低地在他懷裡發抖。
車裡的沉悶壓抑沒能持續太久,到醫院後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許珝先被推去急症室走了一趟,住進病房後開始高燒,引起肺炎,昏昏沉沉中不知道夢到什麼傷心的事,眼淚掉個不停。
祁硯旌守了他一夜,耐心地哄著,雖然許珝高燒昏迷不一定能聽見,但他總覺得,許珝在夢裡那麼傷心,如果再沒人哄哄,他的寶貝該多可憐啊。
可一整夜過去,祁硯旌越來越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他一直都以為,自己和許珝之間沒什麼阻礙,現在才明白,未知才是最大的阻礙。
如果是他的世界,哪怕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他都能想方設法去探尋真相。
可許珝不是他這個世界的人,他來自一個完全未知領域,有完全未知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