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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4:10:31 作者: 嚴頌頌
「醒了?」
低沉的男聲將許珝的思緒拉了回來。
說話人的聲線和緩平穩,聲量不大,在車內低調的暗香中顯得隱隱約約,卻又格外有分量。兩個字說得不疾不徐,尾音還帶了些輕微的、漫不經心的上揚。
完全陌生。
是許珝貧瘠的社交圈裡從未出現過的聲音。
「醒了嗎?!呼——我的天爺啊,許哥你終於醒了!」
沒等許珝想明白怎麼回事,前座方向又傳出另一個男孩的聲音,聽起來比之前那個活潑開朗得多。似乎對他醒過來這件事感到無比開心,甚至有些如釋重負。
「你還好嗎?有哪兒難受嗎?」
「這是遇著什麼事兒了?」
「你都不知道剛祁哥把弄出來的時候給我嚇得夠嗆,暈得不省人事我怎麼喊都喊不醒……」
年輕男生嘴叭叭不停,疊聲地跟許珝說話。
許珝頭還有些暈,好半天才覺出不對勁——他能聽到周圍的聲音,眼前卻始終一片黑暗。
許珝心猛的一沉。
他看不見了?!
未知的恐懼席捲全身,一瞬間許珝連肩膀的痛都感受不到了。
他撐著身體坐直,伸手四處摸索,急需攥住些什麼好讓心裡踏實點。
觸手是光滑筆挺的西裝面料,應該是剛才那個話少到有些高冷的男人。
但許珝此刻什麼都顧不上了。
莫名其妙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莫名其妙出現在別人車上,又莫名其妙看不見了,一切都詭異得讓人無所適從。
而面前這個男人,雖然話少,雖然冷漠,卻是離他最近的人。
許珝心跳飛快,大腦充血一樣覺得世界天旋地轉,只能緊緊扯住男人的衣服。
一張嘴聲音驚慌顫抖。
「我……我怎麼看不見?」
前座不斷叨叨的男生停了下來,空氣驟然變得極度沉寂。
連聲音都消失了,許珝更加恐慌,開始腦補出一系列恐怖片場景,本能地向男人又挪了挪。
忽然他臉上有點癢,鬢髮連接耳朵的地方有摩擦的觸感,像是有人從他臉上取下什麼東西,他睫毛一顫,冷不丁恢復了視力。
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隻白皙修長的手,連指甲都修剪得利落乾淨。
這雙手從他臉上毫不留情地薅下一副墨鏡。
許珝眨眨眼:「……」
嗯?
那人指尖勾著鏡架,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蔓延至腕骨沒入黑西服的袖口裡,露出一小節雪白的襯衫,精緻的袖扣反射暗光。
連手都冷得不近人情。
「現在再看看呢?」
許珝循聲抬頭,和男人的目光相撞。
果然,人如其聲,臉長得也很性冷淡,五官硬、輪廓深、嘴唇薄,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他看向許珝的眼裡無波無瀾,許珝卻敏感的從中察覺出了一丟丟的……嫌棄。
許珝:「……」
該死的墨鏡。
現在是晚上,車裡光線本來就暗,他再戴上這玩意兒,能看見才有鬼了。
但因此就誤以為自己瞎了,確實有點蠢。
許珝低下頭,耳根發燙,心裡卻止不住驚疑。
事情從醒過來起就很不對勁,就像經歷了一場鬼壓床,許珝是用了好一會兒才讓四肢恢復知覺有了力氣。他根本沒辦法意識到自己臉上還戴著墨鏡,也完全沒有戴過墨鏡的這段記憶。
事實上,他家裡已經很多年沒出現過這種行頭了。他早就過氣,出門甚至不用任何裝扮,也不會有人認出他。
「三年不見,你還是那麼幽默啊,許哥。」
副駕駛的男生扭過頭沖他笑:「不過就是別再讓咱祁哥給你當老師了,再來一次可吃不消啊,哈哈哈……哈、哈——不、不好笑嗎?」
男生把自己逗樂了,后座兩人卻毫無反應。
他老闆冷漠就算了,本來也不愛笑。
但許珝也不笑,甚至一臉茫然,手還死死攥著他老闆的衣袖,原本平整的面料已經被扯出褶皺。
或許是許珝驚疑的神色太過明顯,男生也愣了一下:「那個,許哥,你真沒事吧?」他遞過瓶礦泉水:「喝點水壓壓驚?」
「剛你暈後台了,身邊又沒人跟著,咱哥就先給你撈了出來,但聯繫不上你經紀人,只能先送你去醫院,待會兒你助理就在地下停車場接你。」
他說著頓了頓,臉上染了些歉意:「咱只能送你到那兒,畢竟這節骨眼兒接觸多了讓狗仔拍到,對你對我都不好,你說是吧?」
許珝怔怔地盯著男生,明明他說的每一個字許珝都懂,連在一起卻聽不明白了。
什麼節骨眼,發生了什麼?
他從來沒見過這兩人,為什麼他們卻好像對自己很熟悉?
無數疑問堵在心頭,許珝卻問不出半個字。
他接過男生遞來的水,卻沒有擰開,即便兩人看起來沒有惡意,但事情詭異成這樣,許珝實在不敢喝。
他垂眸沉默著,一字未答。
不一會兒,男生咳了聲:「許、許哥?」
許珝抬頭。
男生欲言又止,小心指了指:「……手。」
許珝順著他的視線往下,就看到自己雖然一隻手拿著水,另一隻卻還死命揪著身邊男人的衣袖,高檔的面料已經快擰巴成老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