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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4:09:15 作者: 西瓜尼姑
他們不提,朱芸卻不能裝不知道。兩個媳婦的意思她不好直接問,便想著從兩個孩子嘴裡聽聽大房和二房的態度。
李心歡沒什麼立場責怪李拂慈,雖然她真的不喜歡這個姑姑,但這次的事,和二房確實關係不大。
朱芸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李心巧的身上。
李心歡眼睛睜得大大的,有怨而無怒,她直白道:「姑姑害了一條性命,還罔顧人倫,把您氣成這樣,莫說我長兄長嫂能饒過她,便是這南京府人的唾沫也饒不過她去!」
李心歡自然是和李心巧同仇敵愾,而且還要顧著老夫人的心情,順著堂姐的話做了另一番解說:「祖母,罰了姑姑,才能救姑姑。況且……人做錯了事,總是要贖罪的。」
這句話又惹得朱芸淚目,沙啞著喉嚨道:「心歡說的對,是要贖罪的……」李拂慈要贖罪,她也要贖罪!
朱芸又嘆了一聲,道:「好孩子,祖母明白了,你們去吧,我再歇會兒。」說完,閉目靠在迎枕上面,深鎖眉頭。
姐妹兩個對視一眼便對了出去。
李心巧牽著李心歡的手,在路上嘆道:「若不是心疼祖母……心歡,我方才的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
李心歡搖搖頭,道:「沒有,祖母能明白的。」
年關越來越近,李家的事雖漸漸平息了下來,風聲還是傳到了外面,吳美卿為李心巧的親事急得上火,有心去找大嫂鄭眉提兩個孩子的親事,卻又不好意思開口。最後還是鄭眉主動問起來,吳美卿才一五一十地說了。
鄭眉說她知道三娘的性子,心歡心巧兩個卻絕對不是那樣。
吳美卿聽了這話才心裡鬆了一點,順便表示了要親上加親的想法,鄭眉與她一拍即合,說等著吳畏回來過了年再細細商議。
李心巧的親事有了著落,吳美卿才終於有了點喜色。
然而李拂慈的處罰遲遲沒有下來。
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李心默在千帆堂門口長跪不起,這日正好遇上冬日的第一場雪,雖只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卻也凍徹心扉,一雙膝蓋骨砸在上面就要結冰似的。
李拂一和李拂念兩個都來勸,老大甚至用上了藤鞭,李心默依舊紋絲不動。
朱芸差點就親自出來了,若不是朱素素在屋裡勸著,這一幕又難以收場。
羅媽媽從屋裡出來躺著眼淚道:「大少爺快起來吧,老夫人拿定主意了,這就要請您進去。」
眼看著有準信了,李心默才肯起來,一條腿先落地,直起背板要站起來的時候差點歪倒,踉蹌了幾步才站穩,他早已沒有血色的唇上掛上了一抹淡笑。
李心歡看著李心默筆挺的脊梁骨,身上直起雞皮疙瘩,這樣的堂兄才配得上那麼好的大嫂。
李心默入內室又跪了下來。
朱芸見長孫這般執拗,心頭不落忍,趕緊吩咐人把他扶起來,她也從床上探著身子道:「謹言,快起來,祖母定會給你個交代的。」
李心默眉頭鬆開,坐在圈椅上仍舊不肯接下人遞過來的茶水。
吳美卿也進來在旁伺候,和朱素素兩個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朱芸無奈地出了口氣,對著李心默愧疚道:「你是我親自帶過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祖母也捨不得你受苦,以後別再這麼折磨自己了,便是你自己不心疼,我也要心疼了!」她涕泗橫流,可見此話亦是發自肺腑。
李心默心裡念著妻兒,縱使再多不忍,也強自忍著眼淚,握緊了雙拳,等老夫人給個確切的消息。
朱芸繼而道:「我不是不肯罰她,只是這兩天精神不濟,睡睡醒醒沒個准數,又不曉得如何才能叫她真正地贖罪,才拖了兩天。」
李心默依舊保持沉默,其他人也都屏氣凝神,等老夫人做最後的決定。
朱芸撐在錦被上的手抓出一朵花,幾條從指縫間延伸出去的褶皺如同一道道裂痕,她微微垂著首道:「是我對不起遠黛……」
李心默打斷朱芸道:「她沒怪您,她到現在都沒怪您,她早上還說要來看您,是我沒允許。」
沉默了一瞬,朱芸心頭十分難過,她頷首道:「就別讓她來了,休養好了再來不遲。」
朱芸喉嚨發緊,道:「原先我庫房的東西本想留給三娘和她們姐們兩個做嫁妝的,現在就把三娘的那份給遠黛,我知道身外之物補償不了什麼,但總歸是我的心意,這也是三娘欠遠黛,欠……我那小重孫的。」
心中一痛,朱芸道:「年關將近,先讓三娘在思柳堂禁足一個半月,等到把最後一個年過了,我就讓人把她頭髮剪了,送到咱們家莊子附近的那個尼姑庵去,讓她給孩子念經祈福,贖罪!」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李心默終於肯喝小桌上的熱茶。旁邊站著的妯娌的兩個也都沒想到,老夫人竟然會下這麼狠的心,把李拂慈一生的前途都給斷了。
李拂慈的事終於就這麼定了,李心默把這個消息帶回去告訴了謝遠黛。
結果第二天的時候,老夫人就派羅媽媽來問,謝遠黛還有沒有別的要求。
謝遠黛搖搖頭說沒有,她覺得老夫人已經做的很好了,她不能再步步緊逼。
羅媽媽是朱芸心腹,豈會不知主子內心有多煎熬才做了這番決定,於是忍不住對謝遠黛道:「少夫人您可千萬不要恨三娘一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