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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4:09:15 作者: 西瓜尼姑
花林雖然跟了厲害的主子,自己的膽子卻不大,不談扣月銀,就是直面吳美卿也把她嚇得腿。她眼淚漱漱道:「三小姐饒奴婢一命,奴婢說實話。是奴婢看三娘的人得了這香膏,前去細問她被奚落了兩句,心中不平就托人快些買了偷偷送進來。」
堂姐處置下人,李心歡也不好插嘴,況且這事就是做給她看的,所以走也走不得,只好靜靜地坐在凳子上,等事情過去了再說。
李心巧怒道:「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你也別指望我輕易饒過你,糾正你錯處是你的造化。」
李心巧雖然略有些驕縱,又有些好強,卻很明事理。
李心巧看著花林低聲垂淚的模樣愈發來氣,大聲道:「什麼稀罕玩意也要去和人拼比?實在不好得來,怎麼不找我要?這下子可好了,竟然使人悄悄從二門送進來,母親要知道了不把門房婆子給趕走才怪。你走倒無所謂,了不起再派個丫鬟來伺候我,用個三五月就順手了,何苦連累別人!」
花林沒讀過書,但習過禮儀,知道李心巧說的在理,也不敢辯駁,只能默默地掉眼淚。
李心巧方才說的都是狠話,實則還是心軟,嘆氣道:「那婆子不敢幫主子們帶東西,定是怕我們在長輩面前說漏嘴,卻敢幫丫鬟遞東西,肯定也是收了下人們的好。既如此,便是玩忽職守,就是罰她也應該。」
那婆子是受了花林的好,可也是她軟磨硬泡人家才答應的,若真害了婆子在這個年紀被趕出去,丟了飯碗失了體面,真真是罪過!
作者有話要說: 抓子兒這個遊戲現在都還有人玩,不曉得大家玩過沒有。
另外,因為這本文寫了非常詳細的大綱,看起來很日常,但每個情節都是有作用的,絕對不是灌水。前期日常,中後期宅斗跟權謀戲感情戲都會多很多。
第8章 講史
李心巧繼續恨鐵不成鋼地對花林道:「怎麼偏偏叫我知道了,你倒是瞞我一生一世才好!」
李心歡不願她動怒,又見此事鬧得僵了,便道:「堂姐聽我一言,這次的事唯恐牽扯到那邊……」比了「三」的手勢,她繼續道:「要是傳出去了別人又該說她不好,祖母疼愛她,到時候大伯母也難辦。依我看不如先去警告那婆子一次,也算防患未然,若是再捉住下次,便交由你母親,處罰起來也有別的由頭。」說罷又看向花林道:「那邊的丫鬟……你我也是知道的,嘴上厲害,這邊的丫鬟想去爭一口氣,也是在所難免。堂姐以為如何?」
李心巧聽罷,覺得這樣子還能全自己賢孝的名聲,也不失顏面,倒也好,便道:「便依從你——香林,你快去二門私下警告那婆子,別叫別人知道了鬧到母親那裡去。」
香林走後,李心歡便也走了。李心巧氣得不想說話,花林擦乾淨眼淚費盡心思認錯哄她。
李心歡從壓枝苑回來,走到幽篁居門口,便順道進去看了看。
溫庭容這個時候正在書房裡看書,李心歡靜靜地站在窗外瞧了一會兒。院子裡桂花香氣襲人,和著花香,屋子裡的那個人靜如白玉,世無雙。
伴隨著翻書的聲音,溫庭容輕啟唇齒道:「站在外面做什麼?進來吧。」
李心歡抿唇鼓著嘴,原本有些圓潤的臉頰更加圓鼓鼓,像一隻腮里蓄滿了水的金魚。
溫庭容揚起一邊嘴角,隨即笑容淡了下來,似是方才並未有過笑顏,他道:「來我這裡做什麼?」
「來練字呀,外甥女也想學瘦金體。」李心歡走到他身邊,很淡定地回答。
溫庭容抬起右手道:「尚在結痂,不便教你,回去吧。」
眼珠子提溜轉一圈,李心歡道:「既然不能教我寫字,那舅舅教我讀史好不好?」她記得母親說過,從一個人讀史的角度里,就能看出這個人心裡在想什麼。因為他看到的歷史是什麼樣,他所想的就是什麼樣。
溫庭容不肯說心裡話,李心歡只能通過別的法子來了解舅舅心中所想。
溫庭容放下手上的《四書章句集注》,看向李心歡道:「想讀什麼時候的史?正式還是野史?」
從溫庭容身後的一排書架上走過,李心歡的手指停留在《公羊傳》上,翻到宣公十五年,念了一段,方問道:「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舅舅,你說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事情?我以為世上最值得信賴的就是親情,又豈會有這麼狠心的家人?」
溫庭容雙眸光芒暗淡,他冷冷道:「人之初,性本惡。雖通過教化能披上道德的美皮囊,然而任何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自然會脫下皮囊變成惡鬼的真實模樣,無所不為,又有什麼親情可言?」
李心歡被舅舅的言論震驚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她一直都覺得,人性有惡,但本質都是善的。
溫庭容擱在書上的手指漸漸變得冰冷,易子而食算什麼,那也只是等到孩子死了之後才交換,真正恐怖的是活著的時候受到畜生般的待遇。
他從侯府出來十三年了,來南直隸那年,他才兩歲。在永寧侯府發生的事情雖然沒法完完整整地記起,那些零零碎碎的可怖畫面,卻比什麼都讓人心寒,心怨,心恨。幾乎是任何人都能隨意地欺侮他,丫鬟小廝搶他的東西,包括一日三餐都要奪去。嫡出和庶出的哥哥們都遭到了別的兄弟的毆打,他作為年紀小的那個,也受盡了□□,騷味童子尿、湖底腥臭的泥巴,幾天沒洗的襪子……他都不止一次地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