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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3:41:34 作者: 奶酪月亮
在當下這個,人們思想相對封閉,見識相對較少的年代裡,和花陽縣的地理位置,都註定了這裡本就老實本分的同志們更是沒有太多花花腸子的想法。
像是蘇曼這樣,腦子裡總有各種奇思妙想,又敢想敢做敢於展在人前的同志,不能說是沒有,只是太少見了。饒是田慶豐早已經習慣了蘇曼表現出來的,那些大膽又天馬行空的想法,和她對於實現這些想法的能力,和她對基層建設方面所表現出來的成熟見解。也還是不免為她剛剛話里提出的內容感到驚奇。
「原來賣東西還有這麼多講頭啊……」田慶豐看了看蘇曼,忍不住感慨道,「小蘇你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行啊。我一直以為你是最適合在基層工作的同志,但現在看起來,你簡直是全能型啊,咱縣裡的百貨商店要是有你給他們出主意,那不得把東西賣到全國各地去啊?」
「倒也沒有那麼優秀。」蘇曼十分謙虛地笑道,「全國不敢說,但賣到首都還是沒問題的。」
「……」
得,田慶豐又忘了自己這位得力幹將是個假裝謙虛,實則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主兒了。
「那咱們定價呢?」田慶豐主動將話題拉了回來。
這個話題蘇曼很感興趣,她拿起筆和紙,在上面邊寫著,邊念叨著:「一百匹布,就等於是四千尺布。做一件衣服大概需要6到8尺布,這些布都用來做成衣的話,大概能做出一千二百件左右。這批布料是紡織廠模仿滬市最新樣式的布料研究出來的,而一件滬市來的成衣在商店裡買的話需要至少10塊錢,還需要一定的布票。所以我們覺得我們的定價也可以在10塊錢左右,當然,也不能都按一個價格來算,還是按尺碼標價更公平一些,像是小碼9塊錢,中碼10塊,大碼11塊錢,平均算下來的話,也至少賣一萬兩千塊錢……」
「十塊錢一件?會不會有點貴?」
「怎麼會,咱們可是不用布票的!」
田慶豐想了想也是,便沒在說別的,只順著蘇曼的話說道:「一萬二的話,刨去三千塊錢布料的費用,還能有九千塊錢的盈利啊?」
「哪兒啊,還有要給工人的錢呢。」蘇曼繼續邊寫邊說道,「咱們公社的適齡婦女是有742這麼多人,但一直有參加婦女培訓基地的培訓,並且在製衣手藝上學得還不錯,能夠跟著做出成衣的女同志大概也就只有……120個人。」
田慶豐算了算:「120個人的話,按正常工廠的女工每個月30塊錢左右算的話……光工人每個月就得三千六百塊錢?!」
蘇曼搖了搖頭:「咱們不比縣裡和市裡的廠子,銷售額暫時還賺不了那麼多錢,流動資金也少,所以不能按照縣城廠子的薪資標準來算。」
「那要怎麼給工資?」
「當然是按件計工了。」
說著,她提筆算了算,說道:「按每件衣服3分錢來算,120個人分成四組工作,分工流水線製作,各自負責的崗位不固定,輪流倒班,輪流的方式能讓她們都干差不多的活計,也能讓她們都掙一樣多的錢,免得起糾紛。咱們現在手裡面的200匹布大概能做出1200件衣服,這樣分工工作的話,最多一兩個月也一定能完成任務,這樣的話,每個人就能拿到36塊錢的工錢。」
「一件三分錢?」田慶豐有些猶豫,「這個勞工費給的是不是有點少?這一件衣服賣出去的價格可是要十塊錢的……」
蘇曼沒有直接回答,只問道:「書記,您知道大隊裡總是將那些掙工分少的活計分給女同志,讓她們空有力氣卻最多每天只能掙5、6個工分的事情嗎?」
田慶豐搖頭,不明白蘇曼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個。
蘇曼又問:「那您知道打她們每天能掙5個工分,一個工分大概能折合三分錢,一年按300個工作日來算,一年她們能掙多少錢嗎?」
「45塊錢……」
田慶豐在算出這個錢以後,就明白了蘇曼為啥要問自己這個問題了。
這些婦女,每天辛辛苦苦幹農活,辛苦一年也才只能掙45塊錢,這個對於城裡工人而言,也就是一兩個月工資的錢。
但蘇曼給她們的,這個每件衣服三分錢的價格,卻是能讓她們只需要付出幾個月時間的辛苦,就能夠得到36塊錢,這幾乎是她們年收入三分之二還要多久的錢。
也是這樣鮮明的數據對比,讓田慶豐徹底明白,為啥蘇曼會那麼執著想要辦廠了。
這讓田慶豐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剛剛質疑蘇曼按件計工的錢太少,正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的時候,蘇曼仍沒有想要結束這個話題的意思,繼續說道:
「明明都在勞動,也都是三分錢,但服裝廠給的三分錢能讓她們賺到同樣也是三分錢一公分的上工所能夠賺到的近二分之一的收入,這是為什麼?是因為她們不夠努力,付出的汗水不夠多嗎?不是,是因為生產大隊總是區分男女,將能夠多賺一半工分的工作分給男同志,藉口說女同志體力不如男同志,卻從來沒想過,所謂女同志的力量不夠大,根本都是他們說出來的話,而不是真的。」
是啊,誰說女同志的力量就比男同志弱小呢?田慶豐想起自己參軍當兵時,那些和趙英姿一樣都是負責傷員的後勤女兵們,想起了她們當時抬著一個又一個傷員去救治,仿佛不知疲憊的樣子。
那時候,光趙英姿一個人,就像是有著無窮無盡力量的女壯士一樣,沒有半點停歇地抬了幾十個男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