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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2:47:34 作者: 黑糖茉莉奶茶
    容祈把手中的刀直接插在金磚上。

    金玉碰撞,堅硬的金磚瞬間裂開縫隙。

    「卑職是來護駕的。」王鏗上前輕聲說道,「官家被曹忠迷惑,撥/亂/反/正,也該如此。」

    他伸手按著安定的手,看似隨意,實則堅定,不容反駁。

    「王鏗,官家待你不薄……」

    王鏗被面具覆蓋著的臉,雨水順著面具的弧度淋濕了衣襟。

    「中貴人大概不知道,王老將軍也曾是我恩師,只是當年官家貶黜了王家,老師怕連累我,便從不曾說出。」

    他眸色不躲不閃,聲音冰冷殺氣:「我也想知道,老師最後臨終說了什麼。」

    燕舟大驚,看著容祈一步步靠近,驚恐地以手撐地,向後爬去。

    「不,不要過來……」

    「你知道最後一役突圍前,老將軍說過什麼嘛。」容祈垂眸看著地上狼狽之人。

    「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燕舟一邊恐懼,一邊只顧著惡狠狠地咒罵著。

    「朝中奸臣當道,官家心性不堅,此事怪不得他。」容祈蹲下來,直視著面前失神癲狂之人,一字一字認真說道。

    「王老將軍不好嗎,當年官家難逃,嚇得走不動路了,是他背著您逃出皇宮,為您擋了胸前一箭,那次差點要了他的命。」

    燕舟一愣,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窮兵黷武,根本就不懂朕的心思。」他手指發抖,瞪著面前之人,怒斥道。

    容祈心中卻是升起難以言表的疲憊。

    「興中三年,魏國大將魏慎帶二十萬大軍一路南撲,直逼臨安,官家入海避禍,是老將軍抱著必死之心用八千兵力圍困魏兵四十八日,最後身先士卒,送命式的強攻這才逼得魏慎自斷一臂,官家得以撤退。」

    燕舟手臂一抖,差點直接摔在地上,可還是被人牢牢禁錮著手臂,只能呆呆地看著面前之人。

    「他不好嘛,王翼老將軍一生為國為民,忠君愛國,至死清貧,他可曾有一點對不起大燕,對不起您。」容祈眼眶微紅,咬牙切齒說道。

    「他是被亂箭穿心而死的,王家祖墳百年來至今沒有一句完整的王家兒郎屍體。」

    屋內安靜得只剩下外面的大雨瓢潑聲,依舊官家驚駭的呼吸聲。

    漫天大雨,在大風中胡亂地拍打著,最後落在王鏗堅毅的臉上,自臉頰上滑落,讓人恍惚以為是在落淚。

    王翼死時已經六十,歷經三代皇帝,看透了朝堂陰晦,是以當年博望山一役早早就知道是誰的問題,可他到死也不過是交代——官家尚年幼。

    「他是韓錚的人。」官家突然發狂,「都是韓錚的人,都是韓錚的人,就是殺,統統殺掉。」

    「同樣是興中三年,長安城破,官家撤退至天險秦嶺淮河以南,是韓錚親自去往各處遊說,這才按下各路將軍的異心,保駕護航讓您一路來到臨安定都。」

    「正乾三年延州告急,韓錚出任陝西經略安撫副使親自救回第二次北伐軍,保下十萬大軍。」

    「正乾四年,南番反撲,大燕國空民疲,也是韓錚親自帶著三千人深入南部迷林迷障,西南兇險異常,所有人都寫好了遺書,這是大燕二十六年的南部安穩的原因。」

    容祈一字一字說得清晰,目光一直逼視著怯懦的燕舟,只覺得喉嚨處有一股熱血在翻滾。

    多少能人志士,多少功臣良將,多少熱血無辜的人,所有人都在反抗,在掙扎,甚至義無反顧犧牲,只為了保全大燕最後一點血脈,只為了多年讀書為國,只為了天下百姓安穩。

    可他們最後得到了什麼。

    「若是他要反,他一開始就不會選擇您。」他握著燕舟的手臂,臉上的平靜逐漸扭曲,最後咬牙切齒說道,「所有人都在給您機會,一次又一次。」

    「而您……」他手指都在顫抖,「您,就是這樣回報他們的嘛?」

    這麼多人的血,這麼多人的命,就這樣被一次次推入懸崖,多少少年郎死在戰場的年紀也不過十五。

    他們許多人都是第一次上戰場,也是最後一次戰場,此生都將青山埋骨,黃沙覆蓋,再也沒能回家。

    燕舟臉色慘白,瞳孔緊縮,盯著容祈的臉,嘴角微動,卻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不服氣卻又不敢說什麼。

    人人都說為他好,可卻又不聽他的話。

    韓錚王翼個個功高蓋主,不把他放在眼裡。

    所有人只要他念著這些的人好,這些人何曾把他放在眼裡。

    現在,他們甚至要擁護一個女人出來反抗他。

    他不過是想要一個安穩生活,就在臨安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燕舟臉色憤恨,卻又不敢顯露出來。

    容祈看著他絲毫不知悔改的模樣,緩緩收回手:「官家受驚病重,還請宴同知多多費心。」

    大雨終於有了收尾的跡象,漫天大雨下了一夜,終於停了下來。雨水洗刷了整個皇宮,要不是那具無頭屍體躺在地上,還以為一切都風平浪靜,一如既往的宮規森嚴。

    而此刻,夏天的天光剛剛露出一點動靜,海晏殿巨大的計時鐘,發出咯噔一聲。

    不知不覺今日已經卯時。

    門口,站著一人。

    紫色的衣袍被風雨捲起,而他身形如竹,蒼綠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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