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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2:47:34 作者: 黑糖茉莉奶茶
    容祈一個激靈,抬眸去看寧夫人。

    「多餘的問我也不知道。」寧夫人不等他說什麼,便主動拒絕道。

    「我只是想問夫人為何選擇和她合作,若是把東西交出去……」

    「出去。」寧夫人冷冷呵斥著,打斷容祈的話。

    「你們該走了。」一簾之隔的白河低聲說著。

    寧汝姍和容祈對視一眼。

    容祈對著寧夫人拱手說道:「多謝夫人大義。」

    寧夫人撥著菩提珠的手一頓,嘴角微微一抽,但隨後更加用力地抿起。

    「兩位大哥,麻煩抬出去吧。」門口白河細聲細氣地請求著。

    外屋一陣動靜,隨後又陷入安靜中。

    容祈帶著寧汝姍出門。

    寧汝姍臨走前,突然向後看了一眼。

    正巧和寧夫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寧夫人跪坐在酸木茶几上,屋內昏暗,她就像一塊筆直平板的靈牌,死氣沉沉。

    她沒想到寧汝姍會往回看,不由一愣,整個人僵硬而嚴肅,隨後又移開視線,繼續在暗無天日的屋內沉默著。

    「寧夫人是不是沒有母家?」容祈帶著人藏在樹上,等著底下士兵兩撥換擋的空隙時,突然問道。

    若是有母家,便是平頭百姓也不會讓子女如此受到磋磨。

    容祈低頭,看了整張臉埋在他懷中之人,低聲嗯了一聲。

    「寧夫人原名袁晏如,父親袁平原是寧將軍的上司,原先還有個哥哥,不過父子二人都在第二次北伐後犧牲,當時寧夫人也才十四歲。」容祈低聲說道,「聽說是為了讓寧將軍保護當時的主帥突圍,領了右前鋒斷後。」

    「天下太平方晏如。」寧汝姍被日光刺得眯了眯眼,喃喃自語。

    「嗯。」

    容祈帶著人飄然而過落於假山後,聲音在春日微醺的日光下一點而過,消失不見。

    「天下太平。」

    寧汝姍心中一顫,握緊手中的信封。

    「你自己一人看吧。」回了自己的院子後,容祈把人送進屋內,自己則是站在門口低聲說著。

    寧汝姍站在空蕩蕩的屋內,茫然地看著容祈。

    寺廟的廂房總是帶著近乎冷漠的空曠,一張床,一個桌子,冰冷而克制。

    佛言渡眾生,卻又高高在上。

    「去吧。」容祈為她關上門。

    最後一道光被門擋住,寧汝姍站在屋子中央,握著那份輕飄飄的信,有些局促不安。

    容祈背著手站在院中的大樹下,許久之後,他聽到屋內傳來斷斷續續的壓抑哭聲,眉心不由皺起。

    冬青小心翼翼說道:「我去打盆水來。」

    「嗯。」

    不知過了多久,緊閉的房門被人打開,緊接著寧汝姍悶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娘說秋嬤嬤不在梅園,就在相國寺山腳下的一處村莊裡。」

    容祈轉身,見她雙眼紅腫,臉上卻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

    「嗯,我們去找她。」他上前,猶豫片刻,「帶個紗帽吧。」

    寧汝姍點頭,折身回屋拿了一頂紗帽。

    「走吧。」

    兩人朝著寺廟外走去,沿途到處都是來來回回的遊客來踏青,熱鬧喧囂,春意盎然,偏偏兩個挨得如此近的人卻是一路無言。

    閒情逸緻的人群中,人人歡欣笑顏,唯有他們逆流而出,神色沉默。

    直到走到寺廟門口,寧汝姍看著山門口九十九階台階,突然停在上面,出聲打破沉默。

    「春曉計劃最終目的是為統一南北,收復失地,光復大燕。只是在這個失去韓相的十五年的時間,計劃出現了變數,韓相雖各自製約,做了隔斷,但人算不如天算,計劃的發展出了偏差,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她跟我說我已長大成人,她此舉是為了斬斷這個計劃與我的關係。」

    寧汝姍扭頭去看容祈,即使隔著雪白飄紗,依舊能看到那雙眼睛裡的瀲灩水光。

    容祈下意識伸手,倉皇的落在她面前,最後小心地握住她的手。

    「她在確認爹戰死的消息後便知道時機來了,也猜測春曉計劃可能會被暴露,所以當夜就讓秋嬤嬤去送了三封信,分別送給她覺得疑似的三個人。」

    她想要去握住什麼來增加內心的力量,穩住自己的心緒,便死死攥緊容祈的手。

    「是誰?」

    相國寺的院門口有兩顆大樟樹,幾十年的生長讓它枝繁葉茂,生機勃勃。

    樹下的容祈溫柔地問著,宛若春日裡的一陣風,安撫著平靜的湖面。

    「不曾說,但她說這件事已經交給秋嬤嬤,但秋嬤嬤年事已高,不忍她承擔太多的苦難,便把所有的事情一分為二,其中這些內容寫在紙上,交給寧夫人保管。」

    寧汝姍握著手的力氣,用力到手指發白。

    「那我們就去找秋嬤嬤。」容祈低聲說著,「梅夫人也怕寧夫人這邊生出事端,不可能在信中一一言明。」

    寧汝姍低頭沉默著。

    兩人無聲地站在樹根虬結的大樹陰影下,任由春日的風拂過鬢角,滿廟牆的熱鬧喜悅,處處可聞的笑聲,可沉默依舊在兩人之間緩慢滋生。

    「容祈。」寧汝姍喃喃自語,握著他的手因為用盡全力都在慢慢顫抖,「我娘讓我自己以後為自己活著。」

    「她說,這是她送我的第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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