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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2:47:34 作者: 黑糖茉莉奶茶
    若不是程來杏意外提起,誰也不知道張春也曾受過韓錚恩惠,更別說就張春這樣狂傲自大,目下無塵的性子,大部分就算知道他受過恩惠,大概也不會報恩。

    可,張春是這樣的人嗎?

    不,他不是。

    不然也不會壓著性子,隱姓埋名到寧府照顧梅夫人和寧汝姍十五年,不然也不會為了給寧汝姍報仇,給他下了七竅玲瓏釘。

    他看似放縱,不顧道德約束,禮法控制,其實骨子裡最是江湖義氣,重情重義。

    若是這樣的人,至今還在保護一個秘密似乎也順理成章。

    只是到底是什麼?

    —— ——

    客房內,張春洗漱乾淨,喝一杯熱茶,這才舒服地長嘆一口氣。

    寧汝姍安頓好寧歲歲這才掀簾從內屋出來。

    「張叔怎麼在金州?」她為他倒了一杯水,笑問道。

    「我當年匆匆忙忙回了臨安,不曾想和你錯過了,後來醫好容祈的眼睛就到處走走,走著走著就來到金州了。」張春笑說著,又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來,塞到寧汝姍手中。

    「我新尋的玉,你看看這成色。」他得意說著,隨後一拍腦袋,「對了,我還有個東西要給你。」

    「什麼東西?」

    「一個棋譜。」他沉聲說著,「我當年就是被困襄陽這才回臨安遲了。」

    寧汝姍捏著玉的手緩緩收緊。

    「寧翌海把一個棋譜交給我,說是給你的。」他在自己亂七八糟的包裹里摸了摸,最後掏出一本皺巴巴的書,「諾。」

    她小心接過那本棋譜,撫乾淨上面的摺痕,打開第一頁,上面另附了一張紙,被規整得整整齊齊,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一句詩——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

    「咦,這不是你娘當年在梅園念的一句詩嗎?」

    張春眼尖,不解說著:「正乾元年,當今官家那個死老狗被困海上,韓相聯同幾位將軍把人救出來,你娘一時醉酒念出來的,從不曾流傳過呢?」

    「他寫你做什麼?」

    寧汝姍看著書皮上端正雅致的字,眼底泛出一絲潮意:「不是給我的,是給我娘的。」

    張春一愣。

    「我娘才愛下棋。」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不敢回想正乾二十四年的所有事情,甚至是二十五年春日的事情,她不曾經歷過離別,卻一夕之間被迫面對分崩離析的現實。

    她喊了十五年的寧翌海,不是她親爹。

    一直對她不加顏色的娘卻用自己的性命給她謀取一條生路。

    多年來一直在世人口中,色彩悲壯的相爺是她親爹。

    前十五年的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虛構的荒蕪,甚至在真相被迫剝落時,逼得她不得不遠走他鄉,可今日看到這句詩,似乎所有的一切才恍然發覺真得都過去了。

    「你,哭了啊?」張春半張臉趴在桌子上,從下而上看著她,眉毛皺起,擔憂問道。

    「沒呢。」寧汝姍眼眶泛紅,卻沒有落淚,只是笑著說,「只是覺得真快,都三年了。」

    張春也不知為何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

    「過去了過去了。」他喝了一口水,嘟囔著,「都會好的。」

    「張叔每三年就出一趟遠門,若是算上正乾二十四年到現在也該出門回來了,之前去了襄陽,今年怎麼在金州。」

    寧汝姍的聲音隨意響起。

    「張叔怎麼總是在邊境徘徊。」

    張春噗的一聲噴出一口水來。

    他悄咪咪地抬眸去看寧汝姍,就見她笑臉盈盈地看著自己。

    「一身煙火味,如此狼狽,想必旅途艱難。」她慢條斯理地問著,溫溫柔柔。

    張春垂眸,隨口打發著:「就隨便逛逛,結果碰上匪徒了,哎,我就是出去玩了,哪有什麼事情。」

    「張叔不願說也沒事,只是希望張叔能保護好自己。」寧汝姍笑著說,「懷璧其罪,榷場就是因為關聯韓相才出事的。」

    張春神色僵硬。

    寧汝姍神色凝重:「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榷場會這樣?」

    「人人都說榷場裡的早已是死人,早死晚死毫無區別,可他們不是啊。」

    「他們是三萬多活生生的人。」

    張春不笑的時候,日光落在他臉上,讓他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深刻繁雜,不可親近,甚至有些毒辣。

    「你從榷場來是嗎?」

    夏日的光落在屋內盪開金色的塵絮,屋內安靜地只有淺淡規律的呼吸聲。

    「若不是容祈把我和歲歲從榷場救出來,我和歲歲早已葬身火海。」

    「當我現在往回看以前的事情,很多事情都開始有跡可循。」

    「我娘為何每年冬天都要大病一場。」

    「我娘和我爹總是奇奇怪怪的。」

    「明明你平日裡連動都懶得動,為何你三年就要出一趟遠門。」

    「若你當年是去榷場在中途去往襄陽,時間上才說得過去被困住。」

    「我一直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只希望求個平安。」寧汝姍苦笑,「可我現在發現,這件事情不在我手中解決,以後便要落在歲歲頭上。」

    張春盯著內屋的那道帘子,床上隱隱約約冒出一個小包。

    「她還這么小,我娘當年就是不願意把事情落在我頭上,這才一直活到現在,我以前不明白,現在有了歲歲,我才知道,若是我,我也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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