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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2:47:34 作者: 黑糖茉莉奶茶
「怎麼回事。」老程大夫一大把年紀被人顛了過來,還沒入內就聞到一陣濃重的血腥味, 臉色微變。
「世子背後刀口很深,血沒泛黑, 傷口面沒有潰爛, 沒有中毒, 只是止不住血。」冬青有條不紊地說著,一開門,那血腥味越發濃郁,幾乎是撲面而來。
容祈臉色金白,唇色烏青,距離她躺下來連著半炷香都沒到, 身下的被褥就已經被血打濕了。
程大夫不敢耽誤,連忙從藥箱中拿出一瓶藥碗,慎重說道:「等會壓住他, 每過一炷香給他吃下一顆。」
意識模糊的容祈感覺自己似乎來一個玄幻的境界,那時的皇宮對他而言格外空曠陰森,所有人都是俯視著和他說著話,他看誰都覺得格外高大。
—— ——
他成了五歲的容祈。
還未繼承世子之位的容祈。
他娘已經病許久了,可一直吊著一口氣,只為了那個世子之位。
若是今日官家還未鬆口,毅勇侯的牌匾就要被摘下,容家累世戰功榮耀就要在今日被泯滅。
冬青被攔在宮門口,他只能裹緊衣服,咬著牙,一個人艱難邁著步子跟在領路的小黃門後面走著。
長長的紅牆似乎看不到終點,容祈走得連喘氣都覺得困難,可他不願開口讓人看輕,只能強撐著一口氣,跟在這個黃門身後。
「張黃門。」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原先一直健步如飛的小黃門瞬間僵在遠處,轉身拱手,謙卑行禮道:「大冬天的,韓相怎麼入宮了。」
五歲的容祈只能喘著氣,抬頭看去。
韓家來自北地高門,韓家人身形極高,韓錚自然也是身形修長。
那日明明沒有太陽,可容祈卻死活看不清他的模樣。
「張黃門怎麼走得如此快。」韓錚走路極為優雅,他站在自己面前,只能看到嘴角那點溫柔的笑。
原本還囂張跋扈,不正眼看人的小黃門立刻嚇得彎腰弓背,臉色慘白。
「你就是阿麟的孩子嗎。」
容祈看著面前之人蹲下/身來,嘴裡的話慢條斯理,溫柔似水。
「正巧我也要入宮。」他抿唇笑著,唇頰便露出一點淺淺的梨渦,「你鞋子濕了,我抱你入宮吧。」
咬牙走了一路,容祈的鞋襪走就被雪染濕了。
那雪對大人來說不過是還未掃乾淨的微雪,對他而言卻有些厚了。
容祈瞪大眼睛,他不記得之後發生什麼了,只記得一雙溫暖乾燥的手把自己抱起來。
他自出生後就還不曾被人抱過,阿姐力氣小,娘總是生病,他三歲便要跟著夫子讀書習武。
這是他第一次被一個成年高大的男人抱在懷中,溫柔得不可思議。
「韓相說得對,容家世代功勳若是因為……抹去……只是令人心寒……只是……還小,便先繼承世子之位吧,若是今後他建功立業……」
容祈在黑暗中掙扎著要去看韓錚的模樣,明明才十五年,他怎麼就忘記他的模樣了呢。
「謝韓相。」容祈出了大殿時,一板一眼地行了一個禮。
「你叫容祈。」韓錚牽著他的手,柔聲問道。
「正是。」五歲的容祈已經極為刻板了。
他看著他,毫無大家風範地噗呲一聲笑了起來:「你這模樣和阿麟怎麼不一樣,阿麟那種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驕傲性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小古板。」
容祈瞪大眼睛。
他看著面前之人捏了捏他的臉頰,促狹說道:「你爹說過這世間已經如此規矩森嚴了,何必還要拿著這些東西約束自己,卻約束不了別人。」
「開心一點,向前看,你會是你爹的驕傲的。」韓錚重新牽著他的手,好似剛才那點跳脫打趣不過是幻覺。
——「那,我……我會是嗎?」
——「你當然是。」
容祈那雙長久沒有知覺的眼睛,突然冒出一絲酸澀,不知哪來的巨疼,疼得他面目猙獰地掙扎著,卻又被人禁錮著。
「被比你厲害的人欺負了,不要硬抗,我們先跑,畢竟來日方長,記住,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黑暗的小巷中,韓錚抱起可憐兮兮的容祈,拿著一方繡著梅花的帕子給他擦著臉。
「相爺怎麼在這裡。」
「我夫人大中午想吃酸梅,我出來給她買,順道還撿了一隻小花貓。」他總是笑著,似乎每一日都能看到他嘴角溫柔的笑。
「你看,這是我夫人建的。」他指著山頂的巨塔,帶著一點炫耀的得意。
「我夫人美吧。」
「我夫人下棋很厲害的。」
「我夫人什麼都會。」
「我夫人還有三個月就要生了,是男是女我都很喜歡,若是男孩子我就讓他來找你玩,若是女孩子,那我希望……守護她一輩子。」
他似乎瘦了許多,可抱著他的手依舊有力,那聲音是再也沒有過的溫柔堅定。
那一日,韓相抱著他,天還未亮就去爬山,壓抑了許久的天日終於在群山中露出光芒,就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模糊的臉都開始清晰起來。
容祈愣愣看著面前之人,岩岩若孤松,傀俄若玉山。
站在琉璃白玉七層飛虹塔的梅夫人,皎若朝霞,灼若芙蓉。
他紅著眼看著面前兩人,許久之後只看到那兩張驚艷絕倫的面容逐漸融合變成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