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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2:47:34 作者: 黑糖茉莉奶茶
    容祈站在路口的角落裡,耳邊飄過她和冬青平和溫柔的話。

    她分明是對誰都這樣。

    他臉色陰沉,心底的那點有點猶豫瞬間消失殆盡,再也不等身後兩人,甩袖走人。

    廟會那日,臨安是難得的冬日艷陽天,扶玉養好了傷,一大早就興致沖沖地在小院中嘰嘰喳喳地說著話,連著隔壁院子的容祈也聽到她的動靜。

    今日護國寺廟會是臨近過年前最大一次的廟會,也是臨安最有名的廟會,各地商戶百姓天未亮就趕著入臨安參加盛會,尤其是聽說今年京兆府出錢舉辦了煙花大會。下午的時候,越來越多的人涌到大街上,街面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扶玉換了身新衣服,自起床後就跟在她後面嘀嘀咕咕地念叨著。

    「聽說今日會有一個很厲害的戲班子來臨安,他們有一隻會說話的大鸚鵡,還有一隻大象,會做算術呢。」

    「路上好多吃的,姑娘,我把月銀都帶來了,我可以都買來嗎?」

    「對了,聽說今年來了很多魚龍燈的手藝人,還有超長的那種,十幾米長呢。」她誇張地比劃著名,恨不得立馬出府遊玩。

    寧汝姍沒說話,反而沉默地盯著面前那碗藥。

    這是容祈今日要喝的藥。

    算上今天,他們已經四天沒說話了。

    除了冬青,誰也沒看出來。

    世子一如既往得不好相處,夫人還是整日笑眯眯的,跟誰說話都是輕聲細語,新來的水嬤嬤若是適應了她的嚴苛,倒也能過下去。

    一大早就有人蠢蠢欲動了,水嬤嬤罵了幾句也沒壓下躁動的情緒,寧汝姍索性把人都放了出去。

    現在想去找人送藥,卻沒找到合適的人。

    「這不是世子的藥嗎,姑娘怎麼不去送,送了我們好出去啊。」扶玉終於歇了歇嘴皮子,好奇地問著。

    「世子和姑娘吵架了?」扶玉從沉默中敏感地感覺到一點不對勁,壓低聲音問道。

    寧汝姍歪著腦袋想了想,最後皺了皺鼻子:「我像會吵架的人?」

    扶玉一本正經的搖搖頭:「我家姑娘自然是天底下最溫柔大方的人了。」

    「可世子卻是最能無理取鬧的人!」

    她捂著嘴,小心翼翼又膽大包天地在人背後說著壞話。

    寧汝姍噗呲一聲笑起來。

    「你說對。」她翹了翹唇角,「我們不和他一般見識,送了要我們就出府逛街去。」

    「對啊!」扶玉一拍手,得意說著,「何必為了世子壞了心情。」

    寧汝姍點點頭:「你說得對,才不和莫名其妙的人生氣。」

    「是的啊。」扶玉主動端起藥碗,揚了揚眉,「咋們快點去送,別耽誤我們玩的時間。」

    寧汝姍帶著扶玉繞過拱門的時候,一抬頭就很冬青焦急的視線轉在一起。

    冬青一見他簡直就像見了仙人一樣,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來,殷勤地端過扶玉手中的藥碗,大聲說道:「夫人給世子送藥嘛,來得正好,世子剛好得空呢。」

    寧汝姍只是拿著大眼輕掃他一眼,眉眼生動靈活,好似一隻翩躚的小蝶,斜眼看人,能看到人心裡去。

    「夫人打算出門逛廟會嗎,這裙子真好看。」冬青夸著,對著寧汝姍討好地笑著。

    入門時他不僅把藥碗塞到寧汝姍手中,還眼疾手快把扶玉攔下,順道捂住她的嘴,動作一氣呵成,一點動靜也沒發出。

    寧汝姍無聲地挑了挑眉。

    冬青食指中指彎曲做下跪手勢,可憐兮兮地砰砰直磕頭。

    寧汝姍只好獨自一人推門而入,一入內就被屋內正中的巨大輿圖看楞在原地。

    那是一張面積極大的輿圖,山川走勢,河流動向,連著各州縣地名都標記得一清二楚。

    最為刺眼的還是其中那條猩紅紅筆順著淮河至大散關畫下的痕跡,宛若劈天而下的陡峭天塹,自南北悍然劃開大好河山,北方大魏順勢而生,宛若猛虎盤踞北地,南方大燕被迫南遷,蜷縮一角負隅反抗。

    那時前朝的地圖。

    寧汝姍一眼就看清地圖的年份。

    因為此封地圖東面有一處小地名叫錢塘,若是有精通地形之人便會發現,那個地方便是他們現在腳踩的地方——臨安。

    前朝大燕興中三年,燕國大敗,撤退至天險秦嶺淮河以南,借各路將軍填命一般地掩護保駕,燕高宗定居錢塘,改名臨安,倉皇繼位,年號正乾。

    若是當世地圖,也該改名才是。

    容祈正背對著她,空蕩暗淡的目光落在面前半面牆上懸掛大燕輿圖。

    他明明目不能視物,卻已經能讓人覺得他的視線能透字識意,一覽輿圖各標。

    容祈也不知站了多久,雙唇被窗邊的風吹得泛出青意,臉色慘白如雪。

    寧汝姍愣愣地看著他,這才發現角落裡豎著一桿被擦得鋥亮的銀槍。

    那是他成名武器——霸王烏槍。

    傳聞此槍仿照西楚霸王項羽的武器所致,長一丈三尺七寸,重九九八十一斤,非力大無窮者不能勝任。

    槍鋒銳利,點到必死,槍身巨重,掃到必亡。

    這把槍也曾順著一場場戰爭的勝利而名揚天下,如今卻只能龜縮在陰暗的角落中,再無出頭之日。

    她看著面前沉默的容祈,挺直不屈的脊樑就像角落中的烏搶,哪怕落滿塵埃依舊不肯屈服,她看得心疼,心中的那點憤怒像是被一根針戳破,被風一吹,開始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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