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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2:47:34 作者: 黑糖茉莉奶茶
    她原本陰鬱難過,連著耳邊樹梢搖動發出的沙沙聲都覺得悲戚沉默,可此刻看著那輛馬車,心中那塊壓著她的烏雲被人來人往的嬉鬧聲所驅散。

    她是不被期待的人。

    大夫人厭惡她,二娘子不喜歡她,娘只會叫她滾開,連爹爹也只是讓她忍耐,她像是一個被關在滿是長刺的竹籠內的人,即使鮮血淋漓也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

    直到五年前,有個人用一氅披風把她從冰冷的湖水中救了起來,執念便成了一把刀,破開牢籠,點亮一盞燈。

    今日,她願意為了那點火苗飛蛾撲火。

    「我們走吧。」扶玉興奮說道,拉著寧汝姍手朝著外面走去。

    「夫人。」冬青眼尖,一眼就看到自岔口曳步而來的寧汝姍,只是視線不巧落在她發紅的眼尾,臉上的笑突然僵在原地。

    寧汝姍對他的異樣視而不見,依舊笑臉盈盈地喊道:「世子。」

    馬車內毫無動靜,若不是冬青的存在,還以為車內空無一人。

    冬青有些尷尬,連連說道:「夫人還是先上車吧。」

    「姑娘上馬車吧,世子也等久……」

    扶玉也笑著圓場,只是話還未說完,瞳孔倏地一縮,接下來的話被突兀地遏在喉嚨中。

    只見容家馬車對面的寧家馬車中下來一人,淡綠色裙擺在一眾下人的褐色短打中格外顯眼,削肩細腰,婀娜多姿。

    正是寧家二娘子寧姝。

    一席淡綠色的長裙自胸下開始做皺收緊,緊接著在腰肢處掐緊,越發顯得纖細嬌弱。

    寧姝走到容家馬車邊上,對著馬車內溫柔愜意地喊道:「世子。」

    嬌嬌弱弱,吳儂軟語,宛如夜鶯啼叫,生生把人聽酥了。

    冬青的視線落在一側的寧汝姍身上,抱劍的手有些尷尬,一時間視線也不知道落在哪裡,只能立馬跳下馬車對著二娘子問好。

    門口的氣氛越發奇怪,不少經過此處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腳步觀望,臉上是按捺不住的興奮。

    被人擠了位置的寧汝姍淺長的睫毛顫了顫,依舊不動聲色,只是抬眸看向那輛門窗巍然不動的馬車。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輛安靜的馬車上。

    寧姝眼光輕輕一瞟,掃到寧汝姍平靜的臉龐,嘴角微微勾起,信誓旦旦。

    「二娘子。」沒多久,馬車內傳來一個矜持有禮的聲音。

    寧汝姍只覺得冬日的風颳在臉上有些疼,疼的她連呼吸都緩緩放慢了少許,鴉羽一般的睫毛微微下垂。

    容祈現在心情不壞。

    哪怕她根本不了解馬車內的人,可還是敏銳的察覺出此刻他至少沒有厭惡之色,難得的平靜。

    「是來接三妹妹的嗎?」寧姝輕笑一聲,對著寧汝姍彎了彎唇角,「原本娘還擔心世子不陪你回門,怕你傷心呢,啊,三妹妹眼睛怎麼紅了。」

    人群中瞬間議論紛紛,扶玉臉色一變。

    冬青連忙大聲解釋道:「我家世子被事情耽誤了,怎麼會不陪夫人回門呢。」

    寧汝姍抬眸,看向暗含得意的寧姝,笑容不變,淡淡回敬道:「多謝夫人關心,代我像夫人問好,聽聞夫人病了現在還未起身,二娘子伺疾辛苦了。」

    她說話一向綿軟溫和,滿天火氣落在她面前,都要噗呲一聲滅了下去,好似一拳落在棉花上,可今日偏偏卻又想帶著一點針,莫名刺得人不舒服。

    寧姝面色一慌,強忍著不悅,為自己辯解道:「我今日早起是特意外出給母親拿藥去了。」

    寧汝姍依舊滿臉笑意,含笑地點點頭:「二娘子當真是孝順。」

    明明是一句誇獎的話,偏偏聽得人渾身彆扭。

    車壁上傳來三聲短暫急促的敲打聲。

    冬青眼皮子一跳,知道這是世子不耐煩了。

    寧汝姍的視線重新落回在馬車內,對著寧姝頷首致歉:「我該回去了,伺疾辛苦,二娘子也要照顧好自己。」

    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一掀開帘子就看到馬車內劍眉皺起,一臉不耐的人。

    馬車內的帘子都是用極厚的布做成的,車頂也沒有放置夜明珠,因此馬車並不亮堂,甚至有些陰暗。

    「世子。」她再一次喊道。

    一閃而過的光線,讓容祈不悅地睜開一雙無神的眼睛,精準地落在她身上。

    「還不進來。」他瞳孔微微眯起,不耐地質問著。

    寧汝姍放下帘子,馬車瞬間陷入剛才的昏暗中。

    「世子是來接我的。」 寧汝姍坐在他身側,仗著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地看著一臂之遠的人,歪著頭大膽問道,心中不由生出一點受寵若驚之色。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靠近她的夫君,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味,連著心跳都不由加快了。

    容祈揉著腦袋,不說話。

    「是大娘子讓您來的。」寧汝姍絲毫沒有被他的冷漠所勸退,反而繼續自說自話。

    容祈的動作微不可為地一頓。

    「謝謝大娘子。」她眯著眼笑了笑,頰邊的梨渦若隱若現,柔媚嬌俏,好似一攤緩緩流過的春水,滿眼春光地看著容祈,輕聲說道,「也謝謝世子。」

    她聲音清脆悅耳如珍珠碰撞,少了點金玉的冰冷,也不同於江南水鄉女子的輕媚細語,可偏偏聽得人格外舒服。

    容祈記得這個聲音,是那日高燒時屏風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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