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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34:42 作者: 若花辭樹
    池生迫不及待地接起來。

    阮茵夢先叫了她的名字,問她情況怎麼樣了。

    池生咬緊了牙關,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即將失控的情緒。

    「還好。」她平靜地說,竭力維持一個太平的假象,「奶奶已經睡下了,我會儘快回來的。」

    阮茵夢沉默了一下,不知是信了,還是沒有,她說:「我來陪你吧,不去醫院,不讓奶奶看到,在離你近點的地方……」

    「不要!」池生脫口道。

    她怕阮茵夢被熟人撞見,怕她發現情況很糟,怕她看到她狼狽無力的樣子。

    但話音一落,她就察覺自己太緊張了,她深吸了口氣,想要讓語氣柔和些,身後病房裡發出砰的一聲脆響,奶奶醒了,打翻了杯子。

    奶奶神經緊繃,沒看到池生,慌忙找她。

    「池生呢!她是不是又去找那個女的了?」

    她大聲喊著要從床上起來,查房的護士看到,忙去安撫,可誰說都沒有用,病房一下子亂成了一團。

    池生在門外,看著這一幕,阮茵夢聽見了,她苦心維持的假象就這樣被揭穿,池生握緊了拳頭,再說不出逞強的話。

    「我們晚點說。」她說完,不等阮茵夢的回答就掛了電話,走進病房。

    她努力地想長大,揠苗助長般地逼迫自己,抓緊每分每秒地積攢力量,去做所有她能做的事,她相信只要拼盡全力,沒什麼不能克服的,她相信只要她們相愛,沒有人能分開她們,她相信她和阮茵夢會永遠在一起。

    可是當噩夢接連而至,打擊一樁接著一樁,她才發現,哪怕她再拼命都來不及。

    她寸步不離地照顧了奶奶半個月,終於出院,回到了自己家。

    桐花巷的泡桐樹凋零,房子在冬日的寒風下顯得更加破舊,這個她和阮茵夢開始的地方,已經沒了半點夏日的盛況,面目全非。

    奶奶緊張地看住她,池生只能妥協,只能聽話,只能慢慢地融化奶奶的心防。

    又過了一個星期,她跟奶奶商量,她得去學校,再缺課就跟不上了。

    奶奶最重視她的學業,想了再想,還是答應了,卻又不放心地再三跟她確定,是不是改好了,不會跟那個女的再見了吧,不會讓奶奶擔心吧。

    池生只能全部都答應,她請鄰居幫忙照看兩天,心裡盤算著要怎麼辦。

    奶奶需要照顧,不可能一直托給鄰居,她得上學,還有阮茵夢。

    一想到阮茵夢,池生的心像被刀割,愈加地窒息。

    她們要怎麼辦?她們該怎麼走下去?

    她想見阮茵夢,什麼都不管,就看看她。

    下了車,她沒回學校,先回了家,走到家門外,才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把鑰匙弄丟了。

    她一直強撐著,在奶奶面前強顏歡笑,在鄰居怪異的目光里裝作坦然,她撐了大半個月,只想在阮茵夢的懷裡稍微休息一下。

    可是鑰匙丟了。

    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卻是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她,她滿腦子都是鑰匙丟了,她回不了家了。

    她魔怔了般地想,鑰匙丟了怎麼辦,握成拳的手顫得厲害。

    腳步聲傳來,是阮茵夢的。

    她怔怔地回頭,心像是被一個透明的玻璃罩蓋住,沒有空氣,無法呼吸,麻木地透過玻璃罩看著外界,卻做不出任何反應。

    她的眼睛裡沒有光了。

    這個第一眼就深深吸引著她,無論何時都從未熄滅過光芒的人,眼睛裡只剩下了倦意濃重的黯淡。這個初見時笑容清澈到天真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麻木,再也無法毫無負擔笑了。

    阮茵夢在看到池生眼睛的瞬間,所有的堅持轟然坍塌。

    池生那位同學的話在她腦海中響起,她這種人,到了哪兒都會被人挖出過去。

    她抬手撫摸池生的臉龐。

    池生黯淡的眼眸有了些微波動,她深深地看著她,像是得了失語症,面對著她那麼喜歡的阮茵夢,看得比命還重的阮茵夢,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先回家。」阮茵夢看著她的眼睛,柔聲說道。

    池生點點頭。

    她們走進家門,池生用力地抱住阮茵夢,她的身體有些顫抖,可她抱得很緊,她祥說些什麼,卻發現什麼都不能說,問題都沒有解決,而這次,她沒有把握了。

    她張了張口,最終囁嚅著,像犯了錯的小孩:「我把鑰匙弄丟了,家裡的鑰匙被我弄丟了。」

    阮茵夢輕輕拍她的背,溫柔地說:「沒關係,我這裡有。」

    池生將她抱得更緊。

    阮茵夢心裡滿是愛意,愛意滿得要將她整個人都淹沒,愛意滿得讓她都覺得可怕,怎麼會這麼愛一個人,愛到能為她做一切,愛到願意為她去死,愛到不捨得看她皺一下眉。

    可是,滿腔愛意無用,要離散的人終究要離散。

    池生轉頭吻了吻她的頭髮,像是冬日裡被凍僵的人觸碰到了溫暖的篝火,她更加用力地擁抱阮茵夢。

    「會有辦法的。」她低聲喃喃,不知道是安慰阮茵夢還是安慰自己,「一定有辦法的。」

    阮茵夢轉頭吻住她的唇。猶如驟然間被點燃,池生兇狠地,像是要把阮茵夢吞咽般用盡力氣吻她。

    她迫切地貼緊她,不願半點分離,踉蹌著將阮茵夢帶進臥室,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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