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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34:42 作者: 若花辭樹
    一整盒的顏料,她挑挑揀揀地選了幾支,最後乾脆全部放進書包里,還有各種型號的畫筆,全部塞進書包里。

    她動作輕快,即便不拍她的臉,也看得出她一定是神色放鬆,又帶著愉悅的笑的。

    隨著她在房間裡走動,這間臥室的擺設也落入畫面里,家具不多,也都是舊舊的,看得出這個家並不富裕,但每樣東西都是乾乾淨淨的,池生身上的校服洗得發了白,卻整潔又齊整。

    奶奶將她照顧得極為妥帖。

    收拾完畫具,池生趴到了窗口。

    她等了會兒,那個女人出現了,手裡提了袋東西,遠看似乎是袋水果。

    池生臉上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她收回身,跑到桌邊,拿起裝滿了畫具的書包就要出去,書包撞翻了桌上的鬧鐘,池生隨手把鬧鐘扶起來,就要走,卻忽然頓住了。

    鬧鐘上顯示著已經快四點了。

    池生一下子想起了那女人的工作。

    她每天凌晨回來,顯然是晚上上班的,她做那種工作,過會兒就要出門了,今天來不及給她畫肖像。

    她做的是那種工作。

    鄰居們一提起來就帶著嘲諷的笑意,仿佛從嘴裡說出來都髒了嘴的工作。

    池生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是因為她的工作,還是因為今天來不及給她畫了。

    外頭傳來微弱的腳步聲,老房子的隔音很糟糕,樓道里一點點響動,都能聽見。

    池生臉上划過一絲遲疑,但她並沒有遲疑得太久,迅速地將書包往桌上一放,拿起畫架就往外走。

    她刻意地將動作放得很輕,匆匆地瞥了眼奶奶的臥室,鏡頭移過去,奶奶坐在裡頭的椅子上織毛衣,邊上放了個收音機,收音機里咿咿呀呀地唱著越劇,蓋過了外頭的動靜。

    池生鬆了口氣,打開家門,那女人正好走到二樓,見了她,自然地停下了步子。

    池生見了她,神色微微地一松,轉身關上門,走到她面前。

    「這是畫架。」她說道,「比較大,先拿過去吧。」

    她其實可以上門畫畫時,把這個畫架一起搬過去的,但她們還沒確定畫肖像的時間,過了今天,說不定剛才在樓道里的答應,就會變成客套話。池生想借畫架,確定具體的時間。

    她這點心思,實在淺顯得很,哪裡是風月場上打滾慣了的人的對手。

    女人目光流轉,含著些許笑意,池生這才意識到她的心思被看穿了,她一下子有些無措,抓著畫架的手微微收緊,但她沒有退縮,望著對面那人。

    還好那人沒有揭穿她,也沒有拒絕她,將畫架接過了過去。

    「明天早上。」她說道,頓了頓,又將時間更具體了些,「九點,方便嗎?」

    池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點點頭:「嗯。」

    女人拿著畫架,轉身要走,池生突然伸手握住畫架的支架,女人回過頭來,眼中有些疑惑。

    池生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見她回過頭來,沒頭沒腦地脫口道:「我叫池生。」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問完,有些緊張,徑直地望著這人。

    這人分明舉止有禮,可她的每個眼神,每個話音都像是帶著什麼暗示一般,似有若無地撥弄著池生的心弦。

    這次也一樣,她答道:「阮茵夢。」

    話語簡潔,話音里卻像是有無盡的餘音,繚繞在池生心上。

    池生回到房間,躺到了床上,她扯過一旁的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隨即,她坐了起來,偏了偏耳,那輕微的腳步聲再度傳來。

    鏡頭往窗外切,阮茵夢從樓道里走了出來。

    這幾場戲拍了四天,池生細微的情緒變化全在她的表情里,十分考驗寧稚。

    寧稚跟著池生的視角和情緒,和她一起感受這份感情。

    在池生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她已經被阮茵夢徹徹底底地吸引了。

    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和阮茵夢接觸是危險的,但她只以為這種危險來源於阮茵夢那見不得人的工作,全然沒意識到,更危險的陷阱設在她自己的心上。

    拍完給畫架這段,就和開機第一場的床戲接了起來。

    阮茵夢用柔軟的手心捂住池生的眼睛,不容抗拒地親吻她,在她繳械投降,沉溺其中時,與她額頭相抵,告訴她:「那天晚上看到你的眼睛,我就想對你做這樣的事。」

    她記得她,她知道池生就是那個夜晚與她在深夜裡對視的人。

    寧稚儘量地避免和沈宜之接觸,但她會忍不住留意沈宜之的反應,她有沒有被電影裡的情緒影響?

    寧稚看不出來,但她覺得應該是沒有的,沈宜之都演了那麼多部電影了,早就習慣了吧。

    而且沈宜之的神色也很自然,不像她,經常會自顧自地沉默很久。

    梅蘭一宣布今天的拍攝結束,寧稚便最快速地離開。

    她餘光看到沈宜之似乎看了她一眼。

    但她轉頭望過去的時候,沈宜之已經轉身朝化妝室去了。

    寧稚覺得可能是錯覺,她並沒有看她。

    她在這個城市沒有認識的人,離開片場也沒有地方去,只能回酒店休息。

    但一回到酒店,一個人在安靜的房間裡,她就有些心慌。

    她已經不像前幾天那樣發現自己入戲就害怕了,但她依然會感到像在水裡飄蕩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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