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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他們羨慕蘇芷,也喜歡蘇芷。
能有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俏娘子往來宮闈,好似把他們行將就木的心都給滋潤活泛了。
蘇芷不知自己這麼討人喜歡,她笑了笑,愜意地喝粥。
她在心裡把年長十多歲的趙都知以及柳押班當兄姐,儘管他們是宮人,趙都知甚至沒了子孫根,蘇芷也全然不在意、不嫌棄。
她覺得很溫暖,在這樣冷酷的內廷里還有一絲真情與人氣兒尚存於世,真的很好。
只是僚友間關係親密也算一把雙刃劍,眼下趙都知想起了一點閒話。
他毫無顧慮,徑直同蘇芷笑道:「蘇司使,咱家聽聞大理寺的那位沈大卿和你走得很近?咱家年歲這麼高了,算是過來人,托大和你提點一句。沈大卿都二十五六了,房中還沒親近人隨身伺候,也沒聽說有粉頭知己牽纏,說起來不失為一段良緣呀!」
聞言,柳押班也道:「此前皇后還同內夫人們商議過,說沈廷尉人品高潔,若有適齡高門小娘子,不妨牽一牽紅線。我瞧著他不錯,你若有意,多珍惜。沈廷尉比之天家,還是穩妥得多。」
他們這話說到明面上了,宮裡做事的各個有眼力見兒,怎不知陳風對蘇芷有興致呢?無非是沒人敢妄議皇家!如今兩人私底下提醒蘇芷,已經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開的口,犯了大忌!
於他們而言,這心在入了內廷就死了,苟延殘喘一口氣,也不過是有家累——要麼是想護著膝下乾兒子們,要麼就是家中還等著內夫人的功勳蒙蔭,歸根究底都不是為自個兒而活。
他們自然知道皇帝不欲皇城司同朝臣有牽扯,可是對於眼前的小娘子蘇芷而言,沈寒山是千載難逢的良人,沒必要錯過!
何必把命都賣給皇家呢?人活於世,總要留有一寸私心吧?不是為名,就是為利,再不濟也得為情。不然和牽線傀儡又有何異?
蘇芷知道,這幾句已是肺腑之言,大傢伙兒都盼著她好。
於是,她也不說推諉話寒人的心。
蘇芷頷首:「我知道你們待我好,不過緣分一事不能強求,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沒推拒果斷,便是有戲。
兩位「家中大人」總算滿意了,笑眯眯地吃完了這碗粥,各自上值當差去了。
作者有話說:
第七十五章
蘇芷回府時, 沈寒山已然在家裡等她了。
蘇芷以為沈寒山是怕自己撇下他,特地來堵門的,實則沈寒山不過來為家人靈位上幾炷香, 順道囑咐蘇母幾日後奉上供品,再燒些紙錢。
不必沈寒山過多叮囑, 蘇母也知如何做。她還要預備亡夫那一份, 盼著他在地底下不挨餓受凍,能託夢同她報個信兒。
蘇芷趕路的腳程牲口已備好,她是個急性子,公差耽擱不得。隨意搜羅了幾身衣裳,帶上蘇母與柳押班備好的乾糧便要啟程。
她坐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俯視沈寒山,朗聲問:「你的包袱收拾好了嗎?」
沈寒山拿過一貫拎著的綢布包:「都好了,馬車也在外備好了。」
「嗯?你不騎馬嗎?」蘇芷忽然想到沈寒山不擅長馬術, 擰著眉頭翻下馬鞍,「罷了, 我來馭馬,你上車吧。」
她把韁繩拋給一貫, 愛馬荔枝被留在了家中。荔枝通人性,見沈寒山帶跑了小主子, 氣得直撂蹄子。
沈寒山似是洞悉荔枝的心思, 回眸, 邪氣地勾了一下唇,輕哼一聲。
「咴咴——」荔枝更怒, 嘶鳴兩聲, 作勢要衝殺過來。還是一貫怕驚了主子們, 使盡吃奶的力氣拖荔枝回馬廄, 用上好的馬草暫時穩住了馬暴躁的脾氣。
待沈寒山上了車,蘇芷打簾問他:「你同荔枝犯什麼癔症?」
她是知道荔枝脾氣,等閒不會慪氣。
馬兒能聽懂人話,定是沈寒山招惹了它,這才勃然大怒。
與一匹馬斗,他也是能耐!
沈寒山面露無辜之色:「上回巡狩時,荔枝一心要下山尋你,害我險些跌下馬去。芷芷不心疼我,還護著你的愛馬麼?想來我活得也是十足窩囊,竟及不上一匹牲口。」
他自嘲一笑,話里諸多落寞情愫,看著可憐。
「沈寒山,你太自輕了……」
沈寒山隱於陰影處,日暮西山,昏黃的霞光鑽入車簾縫眼,星點落在他眉尾發梢,平添一絲寂寥。
他低嘆了句:「我身邊就芷芷一個貼心人了,每逢寒食節,我見街頭巷尾的孩童賴在母親裙擺撒潑,還有資格嫌惡寒食、討熱乎飯菜時,我就想著——自己日夜都是獨食冷飯,無人敘話,早習以為常。原來,這一份孤獨於普通人而言,是這般難忍?無怪芷芷不偏袒我,沈某本就是無人在意的郎君罷了。」
不過一句提點的話,沈寒山借題發揮叨叨了這麼多。
蘇芷感到內疚,她無意揭人傷疤。
氣勢上矮了一截兒,蘇芷小聲道:「你也不必這樣想,我總歸是會體諒你心情的。至少這次,我不也沒帶荔枝出行,就專程為了給你馭車麼?」
沈寒山面色好看一點:「芷芷勞累了,知你疼我,沈某心裡很是熨帖。」
「別成日裡想有的沒的,凡事看開點。」蘇芷沒和他過多粘纏,她執了繩兒,馭車去了。
大慶改了州府出入制,往來地方鮮少要路引放行,只需在城門落匙前進出城內外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