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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只是她長發還綰在玉簪之中,高高束起,十足英氣,顯得不倫不類。
沈寒山大膽探手,擒去蘇芷束髮小簪。
幾乎是瞬間,她烏黑濃密的長髮沒了桎梏,如溪流傾瀉,披散兩肩。
「沈寒山你……」蘇芷仍在震驚之中,卻見沈寒山已探指捋過她發。
他白皙指骨掠起蘇芷的發,滿手都是女兒香。
意動之下,沈寒山忽然低頭,清淺啄吻。
這一行徑,更是嚇得蘇芷大氣都不敢出……
浪蕩子,居然吻她的發!
蘇芷咬牙,從沈寒山手間猛地揪回長發,呵斥:「信不信我給你一刀?」
沈寒山挑眉:「不過是看看芷芷發量如何,等會兒能綰個什麼樣的髻,作甚罵我呢?」
「是嗎?」
「自然。」
「懶得跟你爭,左右你都有理。」蘇芷不想和他掰扯,免得又說道一堆令她面紅耳赤的話,讓她下不來台面。
沈寒山也不逗人了,占便宜要知情識趣,太僭越可不好。
他引蘇芷坐到銀鏡前,拿來桃木梳為她悉心梳發。沈寒山動作輕柔,珍之愛之,教蘇芷很是不習慣。
她從未體驗過如此溫情小意的時刻,好似她同沈寒山私下有情誼牽扯,眼下也算閨中情趣。
仿佛……她是自願。
怪怪的。
屋內昏暗,只點了一盞鶴首油燈。
沈寒山身姿如松,挺拔立於蘇芷身後。他的影如庇蔭的樹冠,籠著蘇芷,廝守她四季靜好。
明明只是尋常搽粉上妝,蘇芷卻覺得格外羞赧。
她不敢看銅鏡里的自己,任由沈寒山遞來口脂紙筏,替她蘸艷唇,梳雙髻。
待沈寒山替蘇芷簪好珍珠青玉蟬簪後,他笑贊了一句:「杏臉桃腮,皓齒朱唇,芷芷這樣打扮很好看。」
他總不吝言辭誇讚她,在沈寒山眼裡,她就是世間頂漂亮的小娘子,無人能及。
蘇芷不耐煩應付這樣的事兒,她瓮聲瓮氣嘀咕一句:「可以走了吧?」
「可以。」沈寒山戴上儺戲惡鬼面具,又為蘇芷蓋了一層幕離。
她目光所見之處立馬籠罩上了一層霧,影影綽綽,瞧不真切。
蘇芷後知後覺意識到一件事——既要戴這樣厚重的白紗幕離,那沈寒山為何給她上妝?!該不會是他自己想看吧?!這個壞心眼的佞臣!
蘇芷身軀一僵,都不必問沈寒山,他也知她猜到了,郎君胸腔內發出一陣悶笑。
「趕緊走吧!」蘇芷更惱怒,卻懶得同他粘纏,免得口舌不利索,又要落盡下風!
她這樣識時達務,沈寒山也不逗她了。
辦差要緊,兩人掩人耳目,相攜來到了西市一處僻靜的荒宅。
沈寒山和守門的小廝出示了拜帖,這才得以入暗道。
她挽著沈寒山走了一程子,約莫一刻鐘,再次窺見天光。
這是一座圓弧天井的伎坊,四面佇立八根紅漆支屋木柱,底下雕合蓮卷草重層柱礎。紅紗黃簾自歲寒三友圖彩畫梁枋落下,有舞伎在其中翩翩起舞,鼓樂喧天。
這地界,蘇芷從沒來過。
又或者說,她麾下官吏不敢冒犯她,從未喊蘇芷來這樣的樂伎坊吃酒。
怕她掃興。
沈寒山倒是不避嫌,狗膽包天領她來。
蘇芷低語:「你怎會知道這樣的地方?」
沈寒山微笑:「只要不是皇城司的人,都知曉這樣享樂解悶的地方。」
「你平素常來這裡瀟灑?」
「沈某潔身自好,只作陪上峰吃酒宴時來過一次,我裝暈酒水,半道上便退了。待我平步青雲後,就無人敢再相邀了。」
蘇芷明白了,酒宴去處都是上峰提出來的。沈寒山官階不高時,虛與委蛇應對一回無甚,待他高升了,擺出清正廉潔的模樣,哪個不開眼的敢尋他喝花酒?不怕被人穿小鞋記黑帳目麼!
怕是從前那個上司,也惴惴不安了好一陣子,生怕睚眥必報的沈寒山尋仇。
沈寒山輕車熟路領蘇芷去拜見王媽,王媽是個聰明人,一瞧他們掩人耳目的架勢,便知身份不低。
別來鬧場子才好!王媽心裡唬了一跳,忙把人往偏房裡引。
蘇芷態度清冷,指腹有握刀厚繭子,下盤很穩;而沈寒山說話滑不溜秋,言行舉止若非浸漬官場數十餘年所能成的。年輕的文武雙臣啊,還能有誰?
王媽多聰慧的人精,立馬明白她今日是撞上了大人物,忙恭敬問沈寒山:「兩位應當是官人吧?」
蘇芷面向沈寒山,疑惑問:「她怎麼知道?」
沈寒山微笑:「呵……本來她也可以不知道,但芷芷這話已經把你我暴露個一乾二淨。」
「哦。」蘇芷故意的。
她也不藏著掖著了,徑直把彎刀拍在桌上,「咱們聊聊?」
王媽哪裡見過這樣的人,立時蔫頭聳腦答話:「您、您饒過奴一回吧!」
「行啊。」蘇芷道,「你若乖乖答話,本司使便當沒來過此處,也不會查封地下伎坊,可好?」
王媽眼睛都亮了:「這敢情好呀!您放心,咱們這裡就沒什麼不能侃、不知道的!」
轉瞬間,她想到蘇芷身份,又精神萎靡,結結巴巴地說:「當然,天家的事,咱們小老百姓還是不會多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