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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若真如此,這廝城府極深,當真是可怕的郎君……
沈寒山自認他今日的做派很貼心,全然不知惹了小娘子的嫌。
她煩他是肚裡蛔蟲,煩他多事。
沈寒山端一隻天藍釉紫紅斑碗裝的牛乳,挪至蘇芷面前:「方才是芷芷宴請我,如今該我禮尚往來,邀你吃夜食了。」
「多謝你。」蘇芷抿了一口牛乳,微燙的奶湯入了肚,頓時覺得五臟廟都暖和了。
「芷芷在府上等了很久嗎?」
「也沒多久。」她鬆了鬆緊繃的心弦兒,同沈寒山道,「我料想你今日會在六部衙門間奔走,該是餓著肚子歸的府,好歹你我近日一塊兒處事,幫你溫些膳食,也在情理之中。」
言下之意是:若你沒好好當差,那這飯就給老子吐出來。
沈寒山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腹誹:果然是芷芷的處世之道,在她眼前就沒白吃的夜餐。
沈寒山抿了一口茶,單手愜意支下顎,同蘇芷道:「自然幫你打聽了。」
「說說?」
「這事兒交由刑部的王尚書審理,我問他關於張懷書的事去了。」
沈寒山記得。
那時,王尚書還以為沈寒山要為張懷書說項,私下悄無聲息地按了按他的手,勸慰:「沈廷尉,使不得。這樁案子官家盯著呢,該怎麼辦,天子自有安排,咱們莫要去惹一身腥了。」
好在他解釋了來龍去脈,不過是要查一查狐娘子的底細,這才寬了王尚書的心。
聞言,蘇芷嘖嘖稱奇:「你們大理寺不是平日裡都同刑部搶功嗎?聽你的話音兒,怎還和王尚書交情篤深?」
沈寒山翹起唇角:「在朝中行事,哪個不是千年老狐狸,怎可能明面上撕破臉?再說了,大理寺同刑部確實明面上勢如水火,那不也是演給官家看麼?君主不希望底下官員一派和氣,仔細結黨營私呢。」
蘇芷是看不懂這些朝官們的伎倆了,手底下的官吏們都要打起來了,兩官署的頂頭上司還推杯換盞,其樂融融,穩坐釣魚台。
蘇芷不明白,也懶得問了,左右一房一門心思。
她換了一隻酒碗,往裡斟滿了名酒千日春。
蘇芷同沈寒山碰了碰酒盞子,道:「你直接說後話吧,文官的彎彎心腸,我不耐煩聽。」
「好,全依你的。」沈寒山勾唇,「我問過了,張懷書此人年逾四十,妻子在半年前亡故,為其守喪三月,便娶了新婦。第二任妻子是中堂白相公的嫡女,也算是用婚事同中書省官衙締結在了一塊兒。如今工部尚書張懷書出了事,還折損一個貴女,也不知白宰相懊不懊悔。」
他大有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橫豎大理寺官署最清淨,事不關己自然高高掛起,他且看這一圈人狗咬狗去。
蘇芷頭大,果然這些心懷鬼胎的文臣聯結在一塊兒,說道起彎彎繞來就是聒噪。
大慶宰相公不少。中書、門下、尚書三省長官均以相公名目把持著中堂,後來資歷淺顯、低官階的官吏受官家賞識,出任同平章事,進入中堂參政,再插手一個手握軍政的樞密院使相……一堆相公拉幫結派扯頭冠,暗地裡還建立自個兒的陣營,俱是為了掌控中堂言語。
他們欲左右朝政,不擇手段拉攏官吏,結姻親便是很好的一樁計策。
若非掖庭里的內省南班全是太監,恐怕他們的手連後宮都敢伸進去。如此說來,蘇芷也有點明白官家的憂慮了——一群不省心的老東西,私底下偷雞摸狗,沒皇城司和三衙鎮宅,還真不敢放心他們接洽。
思及至此,蘇芷忽然問了沈寒山一句:「張懷書雖說是從二品工部尚書,比你官高一階,可你也不差呀!年紀輕輕就位至一司之長,又學富五車,那些老狐狸就沒想過同你攀親?」
她這話問得有意思,沈寒山努力去辨認她話中的一絲若有似無的醋味。
「倒是有過,只他們的嫡女各個面相兇惡,八字也與我不合,沈某實在不喜,便都推拒了。」他笑著喝了一口酒,鳳眼瀲灩,勾人心魄。
蘇芷將信將疑:「不至於吧?我看那些官娘子長得都不錯,膝下所出的小娘子定然標緻,想來是你眼光太高了。」
沈寒山放下酒盞,作勢要和蘇芷好好說道說道。
「就這麼說,沈某身弱,喜武娘子。朝中文臣家的小娘子擅騎射、擅刀槍棍棒的能有幾個?便是將門出身的女子,也未必與我八字作配。」
「你在文臣宅子裡尋武娘子?不是存心刁難人麼?」
「嗯?不這般刁難人,我又如何堵一堆老狐狸的嘴呢。」
「看來你半點都不想娶親。」
「想,朝思暮想。只是我心上人眼高於頂,都不垂憐觀我一分。」
「你還有心上人?」
「芷芷明知故問,好傷我的心。」沈寒山憾然嘆了一聲。
「……」蘇芷心頭一跳,後知後覺猜到他話里機鋒。
他是指,她算他心上人嗎?
蘇芷一瞬間想到了那日春山桃花海里繾綣的吻……原來不是做夢啊。
她不敢和他聊深了,含糊地說:「沈寒山,你醉了。」
沈寒山微微眯起眼睛:「芷芷,我有沒有同你說過,沈某酒量不錯,勁峭烈酒也可飲兩斤。」
蘇芷懵了,這廝如今不裝糊塗了,誓要和她死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