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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劉振桀驁不馴,為了從他手中奪得一部分攻城軍士,他廢了不少心力。先是脅迫劉振愛妻家人之命,逼她親手屠夫,再是瀝乾了劉振的血,以蠟油與寒冰防腐屍骨。
官家門下有江湖術士傀儡師,擅木工,制人偶。
他用了三天光景,把無數白線自劉振後脊鑽入,穿針引線,貫穿萬千血脈,將其製成了一具栩栩如生的牽線人偶。
隔著擋風白帳,劉振愛妻、口技人夥同傀儡師裡應外合,操縱已死的劉振演繹了一齣戲,向出生入死的部下們哭訴君王的殺意與野心。
又有妻子在側慟哭,聲嘶力竭為病懨懨的丈夫佐證。
就這般,激起民憤。
無人猜疑劉振生死。
想也是,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荒謬可怖的事?劉振並非遭舊主毒害,他形同枯槁,只因他是一個死人。
一時間,部下倒戈,率領精兵,隨官家起義,攻入禁中。
這等豬狗不如、忘恩負義的前朝君主,殺舊臣,禍百姓,他們要群起而攻之,殺他祭天,為家主復仇!
劉振沒了用處,終於能入土為安了。
官家仁慈,給他留了全屍。
也算是,保全了他的顏面。
官家為安定天下,殫精竭慮。避免夜長夢多,還是把所有知情人趕盡殺絕。
舊臣也好,新奴也罷。
無一倖免。
他厚葬了他們,全了一場主僕情誼。
天下已經是官家的天下了,他還掌控皇城司探聽坊間事,左右民聲與流言。
既如此,狐女從何得知這一樁隱秘事?
除非有內鬼。
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
官家問:「有誰在暗處教你行事?」
狐女伏跪天子,垂首,道:「我乃知命天女,天下事無一不曉。而官家是大慶君主,龍澤深厚。我今日來謁見您,意欲沾染龍氣,增進修為。您如今也知我法力,為表善意,我再給官家算一卦吧。」
皇帝緘默許久,終是允了:「許你策天命。」
「是。」
狐女折下鬢髮間的芙蓉,碎花骨,折身莖,花瓣攤開,已有成百上千的摺痕。
她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同皇帝道:「卦已成,凶兆。」
「何解?」
「三年前,官家是否在廬州修繕過一座避暑山莊?」
「你是指攬月山莊?」
「山莊最東面的摘星樓底,暗藏了一隻千年邪祟。他不得出樓,懷恨在心,有意壓制龍氣,惑亂朝綱。若不將其除之,恐怕官家這江山數年內會生動盪。」
「一派胡言!」
狐女冷靜望向天子:「是不是假話,官家拆樓查證便知。此乃神佛告誡,望官家珍惜神諭,我從不說謊。」
官家緘默不語,好歹是江山社稷的主人,氣勢一壓下來,便如滾雷翻過暗夜,不言不語間,威嚴自顯。
官家也在權衡利弊,他該信鬼神之說麼?
這一寸寸土地,都是他苦心經營,籌謀得來的因果。
他知道,成敗能強求。
既如此,何必借老天爺的神力?
九尾狐女究竟是人還是妖?
若她是妖,她此舉真想庇護大慶山河,還是想蠱惑君主放出鎮壓在摘星樓底的怪物?
她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繚爐里佛骨玉髓香一徑徑上升,煙燻火燎,雲山霧罩,裹挾美人的明麗雙眼。
她眼尾一點猩紅,艷得恰到好處,不知是染了芍藥,還是化形的妖相。
御營帳中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
除了帳內的機鋒,帳外自然也有一出出心思深沉的好戲。
所謂冤家路窄,蘇芷面見官家途中,趕巧遇到了殿前司都指揮使范獻。
她抬手,和沈寒山道:「你先去,我待會兒就來。」
沈寒山識時達務,知兩人有新仇舊帳清算,體貼地答話:「好,你快些來。」
「嗯。」
沈寒山一走,僻靜的暗處,唯剩下蘇芷和范獻二人。
他們對峙著,誰都不肯出聲,唯恐落了下風。
最終,還是蘇芷打破沉靜,涼涼道了句:「殿帥,你奉來的茶不夠適口,往後別送了。」
她是在點醒范獻,別動歪心思,傻子才看不出是他所為。
范獻不蠢,自然不會認領爛帳。
他掠她一眼,冷哼:「蘇司使混說什麼呢?自個兒吃錯了茶,就栽贓本帥頭上。」
「是嗎?」蘇芷沒想過和范獻維持外在情面,於是,她直戳了當地接話,「有句話,原不該下官來教您的。可殿帥不懂,為防行差踏錯,我還是逾矩同您說上一聲。殿帥要明白,狗急了還跳牆,若我一身修為被毀,入了後宅……你怕是也不能如願。」
「你什麼意思?」
「枕邊風的威力,你我掖庭當差,不會不懂吧?我如今身兼皇城司使的職權,還要點臉面,若是遭人陷害,入了皇家後宅,那我就秉著魚死網破的心,要同你不死不休了。」
她在威脅范獻。
倘若范獻再辦這種下作的奸事,她成了陳風的婦人,發了血誓要拉他下馬。
畢竟,蘇芷放下身段去懇求陳風,范獻的官位未必能坐得牢靠,官運亨通。
再說了,幾年後,照陳風的勢頭,他極有可能被冊封為皇太子,成一國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