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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總比當頭棒喝說要冊封儲君來得強。
畢竟官家膝下又不止陳風一個兒子……
沈寒山說得多了,蘇芷聽得確實津津有味,可話題越繞越遠,她有點不明白:「你說大殿下的事,與我被人下情藥何干?」
沈寒山問:「外出巡狩,皇家人可帶側妃或家眷。官家自個兒就帶了近年較為受寵的柳婕妤近前隨侍,而大殿下出行,莫說府上美人,愣是貼身女使都沒帶一個,由此可見他的勃勃野心——為了在官家跟前維持『不近美色』的形象,很是努力。難得的父子君臣親近、了解的機會,大殿下怎可能錯過。」
「我還是不明白……」
「芷芷,若大殿下成為皇太子,收益最大,可是皇城司?」
「自然。畢竟大殿下乃提舉皇城司,是衙門主官。」蘇芷開了竅,「我懂了。若是皇城司受兩代君主偏愛,那遭殃的禁軍衙門——殿前司首當其衝!而這碗藥,若是我喝下,又無法及時化解,恰巧大殿下此刻行至營帳,憑藉藥性.威猛,保不准我倆便能成事。畢竟連你都抵抗不了情藥之兇悍,我也只是肉體凡胎,說不定也會亂了心智。這樣,既毀了大殿下揚名在外的『不戀美色』名聲,又能將我拉下馬。官家最好的恩典,也不過是將我送入大殿下後宅,成全一段佳話。唉,真可謂是一石二鳥之計!」
思及至此,蘇芷陣陣發寒。她天不怕地不怕,無法違抗之物,唯有皇權。
這事確實不可能是陳風所為,若是他想得到蘇芷,那麼聽她嗓音異樣便會立時沖入營帳內成全好事。
他沒有,代表陳風是正人君子,他並不知情。
蘇芷豁然開朗,隨後,她又想到更深的一層。
她忽然困惑地看了沈寒山一眼,問出聲:「你既早知有那茶湯有貓膩,又為何要喝呢?」
「……」沈寒山一時語塞,沒料到小娘子聰慧,能覺察端倪。
他還未來得及想出藉口糊弄人,營帳外便響起了張進的通傳:「蘇司使,大殿下來了。」
偏生這時候到?
蘇芷慌張地看了沈寒山一眼,又觀望一陣營帳外還未走近的上司。
沒時間耽擱了,她逼沈寒山儘快離開她的住處。
好在夜色昏黑,沈寒山腳程夠快,沒同陳風打上照面。
只是營帳內毯子被褥凌亂非常,蘇芷來不及收拾,待陳風到她帳內,已瞧見矮榻氈毯上星星點點的殷紅的血跡與不整的衣冠……還有那一支落在屏風一側的玉簪。
陳風面色陰沉,他記得,這支玉簪,乃是沈寒山發間所用小物。
這兩人,果然背著他做了些不可告人之事。
血跡……怕不是女子初夜的落紅吧?
呵。
在他面前裝得三貞九烈,轉頭便投向沈寒山的懷嗎?
她明知,她該是他的女人。
陳風不懂,比起跟朝不保夕的朝臣,難道不是追隨他這個不日入主東宮的嫡長皇子更好嗎?
他給過她機會,竟被人不屑一顧捨棄了。
蘇芷不知陳風所思所想,今夜密談,兩人關係照舊親和、融洽。
翌日,帝王春狩,凡是擅騎者,無論官吏軍士,皆可憑獵物換彩頭。
大慶尚武,即便是文臣也習得一身好騎術,像沈寒山這樣羸弱的書生極為少見。
蘇芷怕沈寒山面子上掛不住,意圖幫他射來幾隻山兔,保全他的顏面。
豈料,她剛問起張進關於文臣們春狩場地去向,張進便憂心忡忡地道:「大殿下欲同沈廷尉比試騎術,沈廷尉應下了。」
「什麼?!」蘇芷震驚,「他會哪門子騎術,簡直不自量力!」
蘇芷後知後覺又有點明白沈寒山的想法——他不喜陳風,又是那樣的好面子,保不准強撐顏面應下的賭約。畢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不行,這個蠢貨,他哪裡是陳風的對手,她得幫他解圍!
思及至此,蘇芷蹙起眉心。
她一手執著彎弓,一手勒緊韁繩,騎著愛馬荔枝,朝張進指點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騎絕塵!
就在她尋到陳風與沈寒山的時刻,恍惚間,她看到沈寒山衣冠凌亂,伏於馬上。
他的髮帶不知為何已斷裂一尾,餘下的紅穗被山風吹至散開,艷紅似血。
沈寒山的袖衫鼓脹,盈滿了春風,落拓而頹唐。
他就這樣無措地暴露在陳風視野之中……
緊接著,陳風拉滿弓弦,箭矢直指沈寒山首級。
一隻楚楚可憐的獵物,與一個志得意滿的獵人嗎?
成敗高下立判。
陳風要殺沈寒山?為什麼?
若是春狩,刀箭無眼,真死了一個人,官家也只會惋惜。不可能為了沈寒山,折損寄予厚望的親子,甚至可能幫陳風遮掩。
帝王家薄情,古來皆知。
蘇芷被沈寒山救過命,她是知恩圖報的小娘子。
因此,她不允許這事發生。
哪怕陳風是她的主子,是她的天!
蘇芷咬牙,頭一次為了沈寒山破了君臣之禮。
她為他破了多少次戒?!這廝是專程來克她的吧!
蘇芷沒空思忖對錯了。
她挽弓踏馬,臂力驚人,不過瞬息,便抻滿了弓。
女子英姿颯爽,如神女濟世。
逆臣也好,妖女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