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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她瞧著那盤根錯節的血痕,心尖子一陣戰慄:「阿兄何苦來的!」

    疾風哂笑:「我的確仰慕蘇司使,想為她做事,向她賠罪。可我執意入蘇家,也不單單是為了自己。你年後及笄了,跟著我不像話。我一大老粗,也不知如何為你挑選夫婿。要是有蘇家這一層關係在,你尋郎婿的選擇就多了。我看蘇大娘子是個心善的,改日同她求一求,她會幫你掌掌眼,挑揀些好的人家。阿鸞妹妹這樣純善的小娘子,該當嫁個有前途的小郎君,一輩子衣食無憂。嘿嘿,最好還有官身的,如此一來,在外就沒人敢欺負你。」

    「要你多事!阿兄還是管好自己吧!」謝鸞聽了這話,把掌心裡的藥粉貼膚重重一揉,疼得疾風齜牙咧嘴。

    「噯噯,輕點兒!」他還當謝鸞是害羞了,豈料小娘子呶呶嘴,一臉不滿,在人背後翻白眼呢!

    兩個時辰後,蘇芷給疾風兄妹送來一份春盤。

    吃食裝在朱漆戧金一年景紋蓮瓣攢盒裡,食盒內分了好幾個小木格,依次裝著蔞蒿、蘭芽、韭黃等辛辣春季菜。將這些菜絲捲入薄如蟬翼的烙麵餅里,再蘸一點豆豉醬或甜醋入口,吃起來清爽可口。

    其實這菜說貴重也沒多貴重,無非是吃開春的第一口時季菜,圖個新鮮。

    給疾風兄妹送吃食一事,乃蘇母特地吩咐的,他們往後要在家宅里做事,和氣生財,不拘這點養人錢。

    既如此,好吃好喝都要送上,不能厚此薄彼。

    前頭主人家吃得歡實,後頭冷冷清清連個菜都沒有,又像什麼話。

    蘇母對待下人都是如此和藹,下人逢年過節還有雙份月錢拿,在坊間口碑很好。因此,不少女使小廝你爭我搶來蘇家做事,還有簽長契書的女使。

    謝鸞對蘇芷千恩萬謝,蘇芷頷首,沒說什麼漂亮的場面話就走了。

    時候不早,她領葉小娘子回前廳繼續吃席。

    兩人途經廊廡,徐徐送來清寒的早春夜風。

    夜色朦朧,長廊攏著一團混沌的白霧,唯有小兔兒燈懸在檐下,照亮青石板。

    葉小娘子被風激了個哆嗦,她躲到蘇芷身後,探頭探腦,問:「蘇姐姐,我聽爹爹說,明日你要同官家一塊兒去巡狩了嗎?」

    蘇芷:「是。」

    「你會狩獵老虎和狼嗎?」

    「會。」

    「蘇姐姐好厲害。」葉小娘子滿眼崇拜。

    蘇芷彎唇:「不算什麼,只要多練箭術,熟能生巧,便可百步穿楊。」

    葉小娘子憧憬:「待我長大後……」

    蘇芷以為她要說嫁一個武藝高強的郎君。

    豈料葉小娘子後半句便是:「也要習武!挽弓射大雕!」

    蘇芷腳一崴,險些踩空了。

    「……」她不作聲,不予評價。

    只求葉小娘子別出賣她。

    若讓蘇母知道,蘇芷是婉兒長歪了的啟矇事例,那她鐵定得挨罵好久。

    蘇芷頓了頓步,又回頭,對小孩道了句:「如果你喜歡,那就學吧。」

    她沒有否定葉小娘子,她不想斬斷任何人的路。

    蘇芷不會看不起任何人,相夫教子的賢惠婦人也好,挽弓射虎的女臣也罷。只要葉小娘子想,那便去做,隨心所欲便是。

    蘇芷此生言行雖荒腔走板,為世人所不容,卻不至於離經叛道到自個兒也厭棄。

    她喜歡如今的瀟灑日子,倘若葉小娘子有足夠勇氣接受旁人的指摘,那小姑娘也可循她的步跡,一路上青雲。

    蘇芷是頭一個走荒山野嶺的人,她攔著風言風語,擋著口誅筆伐……山徑已被蘇芷踏平,後人的路,不會難走了。

    蘇芷把葉小娘子交付給葉家夫婦,受了一場風,孩子已經睡著了。

    今夜大傢伙兒吃得盡興,蘇母和葉家人都早早回屋裡入睡,唯有蘇芷和沈寒山兩個年輕人互看一眼,搖了搖酒盅,欲相約去喝一場春日酒。

    本來沈寒山打算和蘇芷一塊兒出門買些物件,被疾風兄妹一攪和,到底沒成行。

    不過府上用物應有盡有,沈寒山出門採買,只是想尋個由頭,請蘇芷出門逛逛而已。

    今晚,沈寒山能同蘇芷約酒,樂意之至,倒也不虧。

    他笑問:「芷芷想去何處吃酒?」

    蘇芷瞥了一眼不遠處探牆而來的粉色花枝,道:「去你府上吧,我看你院子裡有一棵日月桃開得很盛。一面賞花,一面喝酒,聽起來就很愜意。」

    「好,都依芷芷的。」沈寒山無異議,心裡倒是叨念一句:能誘得蘇芷入家宅是喜事,幸好沒砍了。

    自打上一次衢州一行,沈寒山捨命相陪,蘇芷對他沒了那樣重的疏離感。

    她視沈寒山為可以交心的摯友、兄弟,不再拒他於千里之外。

    故此,今夜吃酒也是。

    難得風雅一場,她想邀沈寒山同往。

    夜風拂面,院子裡縈繞著桃花的清苦味。

    一瓣花被打落了,浮於蘇芷的酒水面上。灼灼的一點粉,溶入酒里,盈滿月亮。

    很有物趣兒。

    蘇芷微笑,含著花葉,一飲而盡,任由那點淡淡的苦澀,自舌尖蔓延開。

    本該是很舒適的夜,蘇芷卻無端端想到了陳風來府上的事。

    她不明白陳風為何要將官家不曾下達的賜婚旨意告訴她,這個行為有什麼深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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