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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吳通判犯了大忌,他不可能活。
故此,官家也會默許沈寒山的行徑,甚至希望他死在衢州。
這樣一來,能挽回一些京官的名譽與聲望,至少讓當地百姓知道,他們是為黎民伸冤來的,是大傢伙兒的救星。
沈寒山悠悠然補刀:「明白了嗎?吳通判,你的生死,全憑我心情。」
吳通判整顆心都涼了,他頹然閉上了眼:「你比我年輕太多,卻比我深諳官場之道。沈寒山,今日,我算是輸得心服口服。」
「呵。我給你多活幾日的機會,你要不要?」
「請、請沈提刑垂憐。」
「把那些同你有勾結的官吏報上名來,說一個名字與罪狀,我許你多活一個時辰。」
沈寒山看了疾風一眼,後者會意,從刑具里抽出一把鋒利匕首。
疾風和吳通判有私仇,下手不會徇私。
吳通判抖若篩糠,他知道了,沈寒山是多心狠的人。這廝是要將他的根基盡數挖出,要他身敗名裂、眾叛親離。可眼下,他還有什麼選擇呢?他本就是將死之人,能苟延殘喘一瞬便是一瞬吧。
吳通判放棄了所有念想,任人魚肉。
他招了,全招了。
既然要死,那他就得拉所有人陪葬。
憑什麼他在這裡吃苦,倒讓旁人有一線生機。
吳通判泄了氣,只得把那些罪孽娓娓道來——
原來,吳通判早在一年前就打起了用瘟疫害人的主意。
疫氣肺病需用麻杏石甘湯調養。他想著,衢州忽然爆發瘟疫,官辦藥局開不出更多藥材,他可以故意把多的藥材寄存於私人藥坊高價出售,從而賺取差價。待他賺得盆滿缽滿之時,又明面收購回餘下的藥材,免費送給百姓。這樣一來,他平定地方病情可為政績添彩,還得了老百姓愛戴,賺錢手段又不似加重稅賦那般落人口實,招數太漂亮。
只是染病的病患不服藥湯至多十日可活,死後過三日,便無法傳染瘟疫。
他必須要養著這個病症,故此得豢養不少的人當飼料。
當地籍口失蹤太多人,且平白死去那麼多人,一定會引起懷疑。
他起了邪念,欲同人牙子買奴。最好是外邊州府的籍口,且要不諳世事的孩童,年紀小,好操縱,還不能識字,這樣便可防止人逃跑。割掉舌頭,也是為了讓他們無處申冤。
不過這些年大慶改了律令,女使奴僕大多都是和雇關係,鮮少賣身了,除非是世代相傳的家生子,才會留在府中。
一時間要那樣多的孩子,吳通判找不到人,他動起了歪心思。
一日,吳通判同桔花縣縣令吃酒,聽人說起一樁布老虎殺人案的舊聞。
吳通判想到了那個兇犯朱青留下的雙生子——朱逢與朱毅。
罪犯之子,必是妖邪出身。日後即便被人發現罪孽,吳通判也有個說頭,把一切事宜都推脫到朱青的孩子身上,說是他們自小在兇犯父親耳濡目染之下,養成的壞心。
拐賣孩童,都是他倆自個兒的主意。待他把人屈打成招以後,再用毒.藥藥死對方,便高枕無憂了。
此招甚妙。
吳通判私底下找人,終是在京城尋到了朱逢。
真是天助他也!要是抓京城下等流民的孩子,發賣到衢州,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吳通判私下和朱逢打了個照面,他早調查過朱逢的底細,知道朱逢與朱毅慣用手的差別,一眼就看出朱毅頂替了兄長身份,以他人的皮囊活著。
吳通判多奸猾的一個人,稍稍一想便猜到貓膩。
他故意使詐,騙朱毅——他知道所有隱秘真相,要是不從了他,朱毅必死無疑!
朱毅做賊心虛,為了活命,只得就範。
吳通判才不管他真正犯下什麼罪孽,他的目的達到便好了。
就這樣,惡人撞上了更惡的人,一物降一物,他們的命運被銜接在了一塊兒。
三三兩兩的孩子被送往衢州當成人飼,幸好數量不算多,暫時也無人覺察。
半年後,衢州派來新一任州官林然。
吳通判本是想拉林州牧一塊兒謀財的,豈料此人是個迂腐蠢蛋,非但不聽從他的賺錢大計,還揚言要剷除佞臣。他逼吳通判自首,還說吳通判坦白從寬,可以從輕發落。
也就是這句話,真正惹惱了吳通判。
不想升官發財,入什麼仕途呢?
假清高的官人,他送人一程吧。
於是,吳通判收買了阿武,命他下藥迷暈林州牧,丟入水中。
林州牧死了,大傢伙兒都省心。
剛來轄區就鬧得人雞犬不寧,這是真不會做事。
吳通判至今也不覺得自個兒有錯,若真有錯,那就錯在他不夠縝密,露出馬腳。
……
沈寒山的認罪書寫完了,他讓吳通判畫押、按下殘留的幾根手指血印。
衢州的事,總算了結,他可以即刻啟程,送蘇芷回京城了。
地方的郎中,他信不過,勉強應應急尚可。他要太醫署的御醫來給蘇芷瞧傷,這樣比較穩妥。
若吳通判知曉,沈寒山滿面兇惡只是為了給心上小娘子看傷,恐怕得吐出一口老血來。
作者有話說:
垂憐這個詞——祈求憐憫,敬詞,用於稱對方給予同情憐憫。其實是男女通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