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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她尷尬地垂眉,靜候蘇芷下文。
觀她言容,也知香蘭和阿武確實關係匪淺。從她下手,再好不過。
若真從她口中問出點什麼,蘇芷有意將她帶走,這樣既能保護香蘭,免得遭吳通判滅口;也能救她出風塵,放她去別處,做個旁的營生。
蘇芷為了收買香蘭,道:「今日之後,我會為你贖身,帶你走。你老子娘那裡,我也會給足銀錢,從他們手上買你的命。你該知道,你本就被人當成了貨物,如今我替你贖回父母給的身子,你可以自由度日了。」
「貴主何必做到這個份上……」奇事一件比一件多,香蘭實在是驚到不知該作何反應。
「好了,甜頭也告訴了你,該我問話了。」
「您、您請說。」香蘭實在好奇,蘇芷找她究竟有什麼事,還同阿武有關……
「阿武受林州牧帶累,溺水而亡的事情,你該知道。阿武是十多年的漁夫,水性那樣好,說他救不得旁人,我不大信。何況林州牧畏水,絕無可能自己提出要坐船游湖,還幫著漁夫撈蟹籠。要是在湖邊倒還好說,偏偏在水位很深、落水不容易得救的湖心。細細說來,其中貓膩便多了。」蘇芷目光銳利,盯著香蘭,想請她講上兩句話。
奈何香蘭自顧自垂首緘默。
她露出瘦骨嶙峋的後脖,骨珠圓潤。不知是在思索,還是專心聆聽。
許久,香蘭問:「貴主想讓我答些什麼呢?」
「林州牧的死,究竟是個意外,還是同阿武有關?林州牧死前為扳倒作惡多端的吳通判四下奔波,還拒了吳通判提出的、利用瘟疫謀財害命的合謀計劃。在吳通判眼中,上峰該死,留不得。果真沒多久,林州牧就死了,還死得那樣蹊蹺,疑點重重。你是阿武生前關係最好的摯友,你就不想告訴我一點關於阿武的事嗎?」蘇芷說話間,威壓漸重。
香蘭這時才明白過來,眼前的兩人哪裡是「嫖.客」,分明是官差。
蘇芷要買她,或許也是為了讓她將這些話守口如瓶,左右她的命在蘇芷手裡,她不敢胡作非為。
原來,蘇芷不是好心,而是掌控她。
香蘭想起阿武送的匣子,那是他生前留給她傍身之物,也足夠換她自由。
香蘭如若想出逃,無需蘇芷幫忙。
於是,她閉了閉眼,堅毅開口:「我不知阿武出了什麼事,貴主們問錯人了。」
香蘭矢口否認自己同阿武關係密切,她不願說其他話。
蘇芷不死心,又道了句:「吳通判或許在幾月後,又會私造一場瘟疫,屆時衢州定然大亂,民生凋敝。你見過慘狀的,你知道百姓是何種下場!我等如今千辛萬苦查探林州牧之死,就是為了在吳通判惡計實施之前,將他治罪。你若瞞情不報,成千上萬無辜的人都會因你而死。到那時候,我與同僚都離開衢州了,遠水救不了近火,沒有人能為你們平反,沒有人能為你們打抱不平。你的爹娘、親友,包括你,可能都是這一場謀算的犧牲品。香蘭,你可知後果?」
好人才能被拿捏,惡人渾身是膽,天塌下來都不怕。
她賭,香蘭是個好人。
不是好人的話,不會被「孝道」拿捏,出現在這個吃人的鬼地方。
豈料,蘇芷還是猜錯了。
香蘭苦笑一聲:「我明白的,我也很想為貴主解憂,只是……我沒有誆騙兩位貴主,阿武是真的什麼都沒告訴我。」
「嗯,罷了。」蘇芷死了心,打算帶沈寒山離開這裡。
臨走前,她踅身,對香蘭說:「你的身契,我已作廢。家人那裡,我也備了幾十兩銀買你餘生。你自由了,往後離開州府,好好過日子吧。」
香蘭沒想到,即使她幫不上蘇芷,她還是救她於水火中。
香蘭咬住下唇,問:「我並未幫上貴主的忙,您又為什麼要花費這樣多的心神救我……」
蘇芷皺眉,道:「我幫你,是可憐你的身世,並不求你回報。」
原來,是香蘭誤會了。她還當蘇芷救她,是為了更好擺布她。
她對於位高權重者天生擁有敬畏心。
每一個來妓坊的客人,都覺得自個兒高人一等,要她奴顏婢膝,悉心侍候。
她習慣了,麻木了,心如死灰了。
唯有阿武同她是平等的,他說,再堅持一下,他會來救她的。
這句話只是虛無縹緲的希望,是吊在騾馬前邊遙遙不可及的蘿蔔,只可遠觀。
她不想死,所以被那點光吸引,走了很遠。
直到有一天,阿武真來尋她了。
他把一匣子希望帶給她,喜笑顏開地同香蘭說:「有了這些錢,你就可以給自己贖身了。往後好好過日子,呃……嫁個好人家,生個大胖小子!其實兒子女兒都好,但是大戶人家嘛,都要嫡子傍身的,咱也不能免俗。」
香蘭疑心阿武是偷來的錢,忙把匣子塞到他懷裡,同他說:「你哪裡來的錢,快還回去!小心人家上報了官府,你就要蹲大獄了!」
阿武笑話她:「都哪兒跟哪兒啊!你武哥是那樣不中用的人嗎?這是我前幾日去隔壁州府下海了,撈到了海蚌,開出了極品黑珍珠。我賣給首飾坊,賺了不少錢呢!給你這些,你就收著,哥這兒還有。來來來,說什麼晦氣話,給你武哥斟酒。」
香蘭笑著收下了錢,她臉上難得有幾分真心的笑意,仿佛前路光明,春光燦爛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