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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好歹蘇芷他們還能多拖延幾日。
如今要緊的,是先穩住這隻老狐狸。
其他帳目,往後慢慢清算。
作者有話說:
第四十章
蘇芷要查舊事, 自然需要葉主簿在側提點。
深夜,三人又聚了一回。
每次小敘,王氏都招待得體, 今夜她也熟門熟路,擺上了果脯以及梅花茶, 供幾人品茶慢聊。
看到茶盞里的梅花, 蘇芷想起她帶來的那一枝玉蝶梅。她騎馬時,很小心護著,卻還是把花壓得乾癟,凋落了好幾朵。
原來,這世上很多事都不能強求。
蘇芷遺憾極了,置梅花於案上。花香清冽幽冷,她嗅了一會子,沉沉睡去。
幸好沈寒山後來進屋, 沒質問梅花來處,不然她不知該如何啟齒。
蘇芷多冷硬心腸的一人, 竟會憐憫林家大娘子,幫她把家鄉的花兒, 帶到了亡夫辭世的土地。
蘇芷問起葉主簿:「林州牧死的那日,他在做什麼?怎會平白無故想起登船游湖?」
葉主簿頓了頓, 道:「下官前幾日翻閱過案牘, 文書上記載, 那日林州牧私訪漁戶,詢問捕撈收支境況。聊得興起, 林州牧欲他同一塊兒上船收蟹籠, 也就是這時, 起了風浪, 漁船發生了意外。林州牧不慎落水,漁夫跳河去救,哪知溺水之人力大無窮,反倒是帶著那水性極好的漁民一同溺亡。」
這事兒說起來唏噓,自己死了倒也罷了,偏生還要拉上一個無辜的人墊背。
事情說出去都不光彩。
蘇芷是聽說過這種狀況的——若有不識水性的人落湖,他的求生本能逼人拼命扒拉住身旁所有可依附的事物,好似藤蔓一般粘纏上身。落水者力大無窮,會將來救他的擅鳧水之人,視為最後的救命稻草,死死抱住。救人者施展不開拳腳,反倒受累,最終雙雙遇難。
這事乍一聽沒差錯,蘇芷卻輕啜了一口茶,道:「要是林州牧絕無可能上船呢?他幼時遭水禍,連赴任衢州都罔顧聖旨,行的陸路。這樣畏水的官人,不可能一時興起要去游湖,遑論拾撿蟹籠了。除非,他腦子出問題。」
此言一出,蘇芷也愣住了。
她微微眯起眼眸,把話拋給沈寒山來接:「一個人在什麼樣的情形下,才會去做自己不願做的事?」
沈寒山噙笑:「要麼受人脅迫,要麼神志不清。林州牧已是一州之主官,還沒人能拿得住他,由此可見,只有最後一個可能了——或許他落水時,是被人下了藥,這才不知反抗,不知掙扎。」
要是只下了迷藥,落水嗆到口鼻便醒了。那麼和普通溺亡之人並無兩樣,也發覺不出疑點。
至於那名漁民,究竟是下河裡救林然……還是怕他上岸後東窗事發,繼而用盡渾身氣力拉他下水,置他於死地,那就不得而知了。
聊到這裡,葉主簿毛骨悚然。
他從不知道,這些看似稀鬆尋常的事,還能有這樣讓人肝膽俱寒的內情。
若沒有蘇司使和沈提刑往下查探,誰能發覺其中端倪?
死了都沒地方伸冤。
葉主簿不解:「誰要害他?」
蘇芷心裡已有了人選,然而這只是一個不著邊際的猜測,她不能說,以免誤導旁人。
蘇芷問:「林州牧死了,可是衢州大事。你記得那幾日有發生什麼不對勁的事嗎?」
葉主簿苦笑:「實不相瞞,下官不過是州府里的一個小小邏卒,位卑言輕,即便有哪處風浪,下官也不能第一時間嗅著風吹草動。」
一瞬之間,葉主簿像是想到了什麼。
他忽然猛灌了一口茶,以茶代酒,壯了壯膽。
隨後,葉主簿哆哆嗦嗦地道:「下、下官好像想起一樁事了。」
蘇芷目光如炬,望向葉主簿,請他開口:「你說。」
「林州牧死的那日,縣令嫌死人晦氣,影響官運,命下官帶領衙役前往知州府收拾隨身箱籠,好將林州牧的私物一併交付給京中家眷。」他是個不起眼的小官吏,自然哪邊需要往哪邊搬,被人當成鞠球踢來踢去。
「那日,下官前往林州牧府邸,卻見吳通判從中出來。他的扈從都待在府外,只他一人入林州牧府邸行走來去。下官覺得吳通判行蹤怪異,還問了句他的來意。」
葉主簿至今都記得,不可一世的吳通判在和他這樣小人物講話時,居然目光躲閃,帶有一絲慌亂。
他和葉主簿匆匆道了句:「不過是前來弔唁一番林州牧罷了。你是縣令派來收林州牧遺物的?待你理好所有家私後,送到本官的馬車上。州府主官的後事,自然要本官幫忙代辦,知道沒?」
「下官明白了。」
吳通判囑咐完這句,仍舊不走。
他不放心極了,又回頭,叮囑葉主簿一句:「不要偷藏任何林州牧的物件,明白沒?否則本官定要治你竊物之罪!快去辦差吧,本官就在府外等你。唉,林州牧走得痛心,本官定要將他身後事處置妥當,才好同京中交代,也方對得起同僚一場緣分。」
吳通判同林州牧認識不過兩月之誼,竟情義深重至此地步,還親力親為幫忙料理後事,實在難得。
那時,葉主簿想著,保不准吳通判這一出官場戲碼是演給朝廷看的,這才十二分的掛心。
如今想來,事出突然,卻有幾分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