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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豈料沈寒山全然不在意搔首弄姿的美妾,他的全副心神都記掛在身前小人兒上頭。
沈寒山有意戲弄蘇芷,低聲誘哄:「怎麼?見了本官竟羞臊至此,不願抬頭同本官講講話嗎?」
他柔情備至,風度翩翩。
蘇芷卻微微仰首,目露寒光。
沈寒山分明知曉,她不能開口講話,萬一被縣太爺認出來就全完了!不止是計劃敗露,還可令她皇城司使的雷厲風行形象崩塌,顏面掃地。
他怎敢……怎敢這樣欺負她!
蘇芷不願同人示弱,她從未有求人的時刻。故此,她只是咬著下唇,死死盯著沈寒山。
她尋他是來解圍的,不是給自個兒添堵的。
沈寒山,果真是綿里藏針的毒郎君!
美妾耳尖,聽得沈寒山的一番話,心裡頭直笑。果然吧,伶人不過是貴人手裡的小玩意兒,遇上了真高官,又唯唯諾諾像個雞子,不敢開口了。
美妾呶呶嘴,艷羨舞伶氣運好。隨後,她又升起一股子希翼來。
若是她好好表現,入了沈寒山的眼,保不准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畢竟縣太爺可不管她是不是個妾,只要她能獨得沈提刑青睞,給人吹耳邊風,他便會把她高高供起。
想到這裡,美妾的心思又活泛了。
她口中銜著州府當地溫培葡萄,噘嘴湊上縣太爺,親給他餵食。
縣太爺哪裡消受過這樣的美人恩,他得意非常,連連接下了汁水豐沛的果子,誇讚:「瞧你這小模樣,真討喜!」
縣太爺無懼在沈寒山面前同美妾歪纏,畢竟上峰身旁也有佳人相伴,若他不玩得盡興,沈提刑又怎敢放開手腳玩鬧呢?
美酒美人,才能同男人打成一片!
他也是體恤沈寒山!
美妾那邊已然歡聲笑語鬧上了,聽得蘇芷起一陣陣雞皮栗子,如坐針氈。
偏偏沈寒山還低頭,湊到蘇芷耳畔,溫聲耳語:「做戲要做得像一些,芷芷也不想,被人發現吧?」
他靠得這樣近,好似情人間的呢喃,又仿佛他將薄唇.落在了美人頸側,那一對俏麗的影子交疊在一塊兒,看得人血.脈.噴張,浮想聯翩。
蘇芷知沈寒山話中意思,她明明是學過隨侍貴人的,就算不獻身,好歹也得口燦蓮花,說幾句吉祥話兒!老這樣放不開,很引人生疑。
可是蘇芷這輩子都沒做過嬌態,要她臨場發揮,太為難人了。
蘇芷借著月色,看了沈寒山一眼。
他的酒似乎醒了不少,眼底不再是柔腸百轉的春.情,而是滿目清明。
他的所作所為都不是憑酒勁兒發瘋,他是清醒態度下要的她嗎?他怎麼總執著於她不放?他要瘋魔便瘋魔,為何總攀扯她見閻羅。
蘇芷惱火,這股火氣卻全沒來由。
是她要尋沈寒山江湖救急吧?
也是她自個兒挨到他跟前吧?
步步進,步步錯,這往上爬高樓進的每一寸功勞,都是她心甘情願登的,也是她咎由自取。
怪她輕信沈寒山,此人就是個孽障!
沈寒山怎不知蘇芷在惱怒呢?可他就是想鬧她,骨子裡的邪性蠢蠢欲動,血脈里的野性作祟,逼得他不得不……作弄她一回。
會生氣?
會掛火兒?
他何嘗不知。
沈寒山可比蘇芷想像的,還要了解她。
只此今夜後,粉身碎骨亦無悔。
蘇芷辨認不出沈寒山的繾綣心緒,她猜不透沈寒山的心思,一會子覺得他是真要好好演完這齣戲,一會子又覺得他分明是存了壞心。
幾經糾葛下,蘇芷還是妥協了。
她泄了腹腔中那股子硬氣,頹然垮下肩臂。
蘇芷喪失了底氣與英氣,她頻頻窺視美妾,臨摹旁人的嬌態。
蘇芷顫巍巍捧著一杯酒,奉於沈寒山唇邊:「喝。」
她壓低聲音,豪氣沖天,小心提醒。
沈寒山受寵若驚,他勾唇,湊到蘇芷酒盞邊。
明明該接過酒杯的,他偏偏不!
他在等蘇芷餵他,他真把蘇芷當成了舞伶,磋磨她!
蘇芷神志都要傾塌了,她頭一回生出一點點摸不著的委屈來……沈寒山把她當成了可隨意擺布的女子嗎?他豈敢!
蘇芷起了殺心,她討厭面前為非作歹的沈寒山。
她想大動干戈鬧一場,又覺得這樣的行徑太過孩子氣了。
不過是餵一杯酒,她連舞伶都扮得,為何偏偏敬酒不行?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沈寒山,那她如何假模假式演戲都可,偏偏他是沈寒山。
蘇芷覺得難堪,又想不明白其中原委。
或許是她的自尊心作亂,她唯一不想的,便是在沈寒山面前丟人。
他會記一輩子的,記住她的狼狽與軟弱。她不希望被沈寒山瞧不起,她不是矮他一頭的弱者,她是能同他比肩的悍將。
啊!是了,蘇芷一直將沈寒山視為對手,而宿敵之間不可能有溫聲軟語,自古以來都是兵戎相見。
沈寒山不知蘇芷所思所想,他只覺得今夜驚喜甚多。
夢寐以求之事,竟在今日實現了。
他好卑鄙,又好快意。
沈寒山就是想看蘇芷柔弱一面,她白日在外可威風堂堂,夜裡在內,待在他面前,最好是卸下渾身防備,坦誠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