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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他油嘴滑舌, 話里話外諸多陷阱。
蘇芷不覺得情話很甜膩,反倒認定沈寒山此人輕浮。
甜言蜜語信手拈來, 可見經驗豐富, 即為私底下相好無數。
她也是他蓄養的魚苗池子裡其中一尾。
故此, 離沈寒山遠遠的,莫要著了他的道。
蘇芷不欲當坐享其成的人, 她把那柄隨身攜帶的彎刀扣在手間, 和沈寒山一道兒出了寢房:「葉家沒請女使, 年夜菜定然忙不出來。走吧, 咱們前去搭把手。」
「好。」能隨侍佳人,沈寒山樂意之至。
不過蘇芷低估了王氏這樣掌廚多年的婦人。她為置辦一桌豐盛的年夜菜,早從半個月起就準備好各樣吃食。不少肉菜是入冬便掛院子裡吹風曬日的風乾肉以及豬下水,此刻只需切片,攤在竹屜里蒸熟,便能盛盤。醃製時,各色椒鹽大醬都塗抹入味,也不必淋五味汁添彩。
這般,一道壓軸的葷食硬菜就籌備妥當,足夠待客,不跌東道主家宅顏面。
旁的魚蝦,葉家婆母用石磨碾碎,製成了一鍋色香味俱全、魚肉細膩軟滑的魚粥。
王氏也是頭一次瞧見穿女裙的蘇芷,眼中驚艷之色久久不褪。
她撫掌誇讚:「蘇司使這身真好看,很是襯你。」
「大娘子謬讚。」蘇芷微微彎唇,還是不大擅長應對挨夸一事。
蘇芷換了漂亮衣裙,身上那股子銳氣減弱許多,不再是不可親近的武夫。王氏見了她的打扮,似乎才朦朦朧朧記起,蘇芷也是個年輕的姑娘家,她本生性嬌柔爛漫,不該日夜兼程,風雪奔波,像個無人心疼的小娘子,出入官場。
思及至此,王氏又有點可憐起蘇芷了。也不知她家中是何種授意,竟要這樣磋磨一個花季姑娘。
罷了,王氏不是喜好背後嚼舌根的多事婆子,不會管人家事。
她繼續幫著婆母包蝦肉綠豆粉皮兜子,為這桌年夜菜的收尾做準備。
少卿,廳堂里的紅緞牡丹紋錦桌上布滿了各式各樣的菜,騰騰的熱氣兒直撲人面。
葉小娘子頭一個忍不住,上前就要小心翼翼摸蜜肉脯吃。
還是王氏見狀,抬手打了她一下:「沒大沒小,大人們還沒動手,你倒裝討食狸奴來了。」
葉小娘子不怕娘親,知她是外厲內荏,此時只齜牙呼疼,繼而咧嘴,嘿嘿地笑。
還是蘇芷疼人,把葉小娘子喊身邊來,給她遞了個玫紅地絲絨冰梅紋荷包,道:「這是阿姐送你的壓祟福祿錢,好生收著。過了年,可讓你阿娘融了給你打一枚小金鎖戴。」
葉小娘子待人接物都大大方方,她學不來推脫的做派,收下蘇芷東西,朗聲道謝:「謝謝蘇姐姐!」
唯有王氏被嚇破了膽子,直恨閨女兒是榆木腦袋。
她顫巍巍捧著葉小娘子的手,同蘇芷道:「蘇司使,這樣重的禮,怎麼使得?」
蘇芷擺擺手:「我同小娘子有緣,且收著吧。推脫來去,反倒不美。」
「那、那就多謝蘇司使了。」王氏戰戰兢兢收下壓祟(歲)錢。
等葉主簿忙好公事歸府,幾人便開了席。
王氏為夫君寬染了風塵的外衣,問:「怎這樣晚?」
葉主簿嘆氣,道:「縣令說桔花縣來了貴人,年節夜市總得置辦熱鬧些,還添了不少煙花排演。我唯恐除夕夜走水出事,增添了不少巡街衙役,看護家宅里外。」
王氏嘆氣:「好好一個年節,不能歸家吃飯,還得走街串巷巡查,倒是辛苦。不若明日給差役們送些年禮過去?」
「我省得,已囑咐幕僚去備禮了。」
葉主簿同王氏絮絮叨叨一陣,沒察覺蘇芷他們就在廳堂里。他口不擇言,一番話說起來倒似在責怪蘇芷和沈寒山,因他們遠道而來,桔花縣縣令勞民傷財,擺了繁華小縣的闊氣派頭。
葉主簿欲言又止,蘇芷抬手制止他開口:「無礙。本就是我和沈提刑的錯處,年節熱鬧些也不妨事,只辛苦葉主簿這幾日忙裡忙外,為照看百姓家宅奔波。」
蘇芷客氣有禮,葉主簿放下心來。
一夥兒人落座,葉小娘子非要粘著蘇芷,和她撒嬌,讓阿姐給她夾魚肉吃。
閨女大膽至斯,葉主簿看的是心驚肉跳。好在蘇芷脾氣好,並不著惱。
蘇芷給葉小娘子夾菜,沈寒山便給她夾菜。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他的小娘子,獨他偏愛。
沈寒山一面布菜,一面還要同她賣弄:「芷芷嘗嘗這個,是羊肉粥方。取了黃芪、人參、粳米熬煮的,極其滋補。葉大娘子與葉老夫人熬得好,粥面粘稠,羊肉也軟爛,很合適脾胃。」
「還有這個鱸魚羹,料想是放了野蕈菇與芋泥,魚肉的腥味全被山鮮掩蓋了去。你嘗嘗,口味很不錯,入口即化。」
沈寒山是個人精,既賣了葉家女眷面子,又討好了蘇芷。
一時之間,蘇芷都分辨不清,沈寒山是有意討好她,還是故意做戲,捧辛苦操持家宅的葉家婦人場子。
不過,她今晚很好講話,沈寒山送來的吃食,她幾乎來者不拒。
蘇芷只是戀家了,她喜歡其樂融融的年夜飯,也愛圍桌夜話的喁喁碎語。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葉小娘子先前還信誓旦旦要守歲,豈料沒等一個時辰就歪在王氏懷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