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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蘇母成日裡閒著沒事做,悉心伺候這個半路養的兒子,乃是沈寒山賺大發了。

    故而,蘇芷咬牙切齒,心裡生恨,拒絕。

    而蘇母遠遠就瞧見沈寒山同蘇芷結伴而來,喜不自勝。

    她起初是將沈寒山當自家養的小郎君來看,又見他知恩圖報,乖巧得緊,念及沈寒山父母雙亡,難免偏袒幾分。而後來,一雙「兒女」長大成人,小娘子蘇芷不開竅,成日裡舞刀弄棒,怕是日後說婆家艱難,而沈寒山性子溫厚,待蘇芷溫聲軟語,又潔身自好,可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麼?

    她都不用榜下捉婿了。

    況且,沈寒山年紀輕輕,已經是三品大員了。

    百來年都沒出過這樣的曠世英才,也就蘇芷眼瞎,不識沈寒山好歹。

    蘇芷是個傻的,她做母親的能傻麼?自然要為閨女籌謀。

    故而,蘇母待沈寒山更為親厚,只盼蘇芷早日動情竅,能紅鸞心動一回,這才不枉費蘇母一番汲汲營營。

    蘇母朝沈寒山燦然一笑:「寒山,你可算來了,嬸娘做夢都盼你來呢!」

    蘇芷見不慣母親的諂媚樣,拆台道:「三日前,你剛給他送過豬牛脯臘。」

    蘇母的笑僵在頰上,抬手擰了蘇芷手臂,咬牙:「趕緊進去幫忙端菜,我讓婢子也家去吃節宴了,正騰不開手呢!」

    大慶的婢子除了家,有賣身契簽給主家,旁的基本都是和雇關係,不簽身契,按市價給錢。

    蘇芷拿她沒法子,知道蘇母是有意支開她的,生怕她嘴巴子沒把門,攪黃同沈寒山的深厚情誼。

    蘇芷無法,只得邁進廚房端菜。

    蘇母看似嫌棄她,實則心裡還是疼女兒的,至少她知道蘇芷愛吃釀豬肚、羊肺羹等肺腑五臟,蘇母都會給她起鍋烹飪。

    而這些,恰巧都是沈寒山嫌棄葷腥不能接受之物。

    一個大老爺們兒,矯情,同小娘們似的。

    蘇芷很懂自我安慰,她在心裡粉飾太平一場,總算開心入了待客堂屋。

    沈寒山忙起身幫著打點,他很懂為客之道,再熟稔也不會恬不知恥等人伺候。

    蘇母感慨沈寒山一如既往溫良,而蘇芷卻能透過外相知本質——沈寒山為了長期有飯可食,將蘇母當成了飯票引子,這才舉止客氣乖巧。

    蘇母熬不得夜,有意給沈寒山以及蘇芷製造獨處時刻,故意以夜深為由頭,回寢房休憩。

    蘇芷也沒旁的話同沈寒山說,她草草扒拉兩口飯,欲收宴趕人。

    動手前,她想趁機敲打敲打沈寒山:「往日我娘體恤你孤苦無依,故而總喚你來府上做客。那時你年幼不懂規矩,不識大體,如今總該明白,世上沒有白吃的夜食?」

    沈寒山瞭然頷首:「哦,芷芷是想同我討要飯錢麼?唔,從月俸中勻出一部分銀錢給蘇嬸娘也不是不可。」

    蘇芷聽得目瞪口呆,這不是要長期賴在她家裡嗎?!給了錢,豈不是更正大光明同吃了?!

    不成,焉能讓他如願?

    蘇芷又道:「不是,你為何總來我府上蹭飯?」

    沈寒山沉吟一聲:「此地說話方便。」

    「你什麼意思?」

    「皇城司有官家授意,可不加通稟,擅自緝拿民間謠者,百姓家中喁喁私語一句,便可下大理寺詔獄。沈某不得保證自個兒沒一處行差踏錯,故而保險起見,還是來你府上最好。犯了事,也有你同夥之罪,總不至於連皇城司頂頭上司一塊兒下牢獄。」

    敢情是有難同當,逼蘇芷作保。

    蘇芷頭一回被沈寒山話中奸詐之處震驚,支吾半天沒個結果。

    沈寒山見狀,又彎眸一笑,道:「哦,是我想岔了。按皇城司自作主張的秉性,怕是私刑盡了,三司也不必知會,你恐怕也保不住我。」

    話說到這份上,蘇芷算是回過味來了。

    他難不成是在說今日蘇芷擅自處置穢亂後宮的班直一事?

    蘇芷眼眸露出一絲陰鷙,冷道:「你是在怪我沒將那名班直以『內降公事』的名義送往大理寺?而是私自處置了?」

    「不敢。皇城司有大殿下作為提舉勾當監管,自然是得了應允的,辦事怎會壞規矩,又豈是沈某能多言的?」沈寒山面上的笑容褪去,他放下筷子,喃喃一句,「只是……大殿下總將這樣兇險的事交於你處置,功過都攬你一身。你在朝野中跋扈,樹敵眾多,往後只怕沒個好出路。」

    他是在為蘇芷擔憂。

    蘇芷如今得官家和大殿下重用,只因她是一把削鐵如泥的稱手的刀,被君主推到風口浪尖。

    若有朝一日,蘇芷功成身退,為□□局勢,給受過皇城司迫害的人一個交代,實行仁政,收買人心,是否又會卸磨殺驢,逼蘇芷「了斷」,以示忠心。

    伴君如伴虎,誰都說不好君主心思,沈寒山不過是想她為自個兒留一條退路罷了。

    第四章

    蘇芷自認同沈寒山沒那樣深的交情,他不至於冒著妄議天子的罪,提點她到這個份上。

    然而沈寒山說的利害關係,確是貨真價實。

    蘇芷手間生熱汗,滑膩一片,連筷子都握不穩。

    還沒等蘇芷想回什麼話,沈寒山已然輕笑一聲,斷了這一場肅穆交談。

    他轉而問蘇芷:「我記得黥卒都要往臉上或是臂上刺字,以證身份與番號,為何你身上卻沒有一點墨跡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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