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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1:07:24 作者: 草燈大人
    這一回,是蘇芷失算。她怕凍著自個兒愛馬荔枝,沒騎馬出門,而是從車馬行里包了小轎送行。

    今兒處理事務留得晚了,好在明日蘇芷也不上職,可以好生歇息一回。

    她鬆了一口氣,正要暗喜,卻見轎簾微卷處,露出一個熟悉的人影——竟是沈寒山嗎?

    蘇芷渾身一顫,壓低聲音,朝外喊車夫:「快走快走!」

    車夫哪裡敢忤逆馬車裡這位爺的要求,正當他揚鞭驅馬時,瞥見沈寒山扯開長褙子露出的那一襲紫色公服。

    正三品,他一介草芥小民,惹不起。

    轎子裡那位正六品,稍好一些。

    車夫猶疑了,停下了,他最終屈於淫.威,低下了頭。

    沈寒山滿意收攏長褙子,把內里的紫色公服遮掩得嚴絲合縫,滿意上了馬車。

    轎簾被掀起,映入亮堂的雪色。

    隨後,芝蘭玉樹的俊美男子鑽入車轎,尋了個空的位置坐定。

    蘇芷見沈寒山擠轎,頭疼地扶額:「你又來?」

    沈寒山抿唇,語氣里十分無辜:「是芷芷的車夫認出了本官,特地許我登車。不得不說,你的侍從,都很有眼力見兒。」

    蘇芷聽得頭大如斗:「沈寒山,我好歹也是一司之首,要臉的。能不要喊我乳名麼?」

    「哦,那麼……阿芷?」

    「罷了,你開心就好。」蘇芷每回見沈寒山,都想與世長辭。奈何蘇母覺得沈寒山是高品階的上峰,人又溫文爾雅,滿腹經綸,愛得不得了,隔三差五要喊沈寒山來家中吃飯。

    偏生沈寒山顏面厚,從未有一次拒絕!

    蘇芷頭疼扶額,很想扣住母親的肩臂晃動,讓她想明白——眼前這個郎君看似人畜無害,實則是虎官酷吏!閻王爺把他雕青在後背都不敢睜眼的那種!

    恍惚間,蘇芷想起明日是立冬,沈寒山難道是想今晚來家中蹭飯嗎?!

    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看他的眼神愈發畏懼:「你不會是……」

    沈寒山略靦腆一笑,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膝上軟緞,道:「正是芷芷想的那個意思。昨夜蘇嬸娘遞來請柬,邀我今夜一塊兒食立冬宴。」

    「……」怪道敢上她的馬車,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蘇芷長長嘆了一口氣,一句話也不想說。

    她討厭沈寒山,不是聽得空穴來風的無聊傳言,也不是一時興起。

    而是這來歷不明的沈寒山自小便是蘇家鄰里,許是因他自幼喪父喪母,渴求長輩關照,故而總粘纏蘇芷的母親,幫襯家務抑或後宅陪聊扯家常閒篇。

    有了這樣貼心貼肺的半道兒子,嘴甜學識好,年紀輕輕便通過科舉入仕,前途無量,蘇芷怎會不被人比下去?

    蘇芷不止一次被母親埋怨平庸,讓她學一學隔壁府的沈寒山。

    而這時,沈寒山也總會抿出那略帶三分青澀、七分陰險的致命微笑,委婉地勸:「芷芷這般就很好,嬸娘莫要逼她。」

    好個大頭鬼,奸猾小人,爭寵來的吧。

    蘇芷面上訕笑,心中充斥鄙夷。

    好在蘇父於官家有恩,官家許諾替蘇家安排前程,而蘇芷自幼習武,蒙了父親恩蔭,得以入皇城司謀職。否則她真要被沈寒山壓得抬不起頭來,一輩子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故而,沈寒山於蘇芷而言,便是她命中宿敵。

    若不是娘親拒絕,她倒是想在宅門前立個牌匾,寫上:沈寒山與狗不得入內。

    作者有話說:

    《尚書祠部郎中大理少卿鄒公輓辭二首》

    早日文章譽,他年法令師。

    官終廷尉府,葬用貳卿儀。

    廷尉是大理寺的代稱,沈卿有點混亂,所以自創寫成沈廷尉,私設,大家可以無視。

    第三章

    蘇府是個二進的宅院,比之達官貴人不算大,地段卻好。

    離皇宮近的內城地皮寸土寸金,好些宅邸都是傳了數百年的老屋,氣運財福各個不缺,等閒不是完全斷了仕途從商,也不會變賣。

    蘇芷當上皇城司使後,家私小有餘錢才攢來這樣好的地,而沈寒山則是政績喜人,得心大悅,獲君主賞賜。

    想起此事,蘇芷也覺沈寒山奸猾。他趁熱打鐵同官家說少時與蘇家有緣,做了蘇家多年鄰里,也吃了蘇嬸娘多年的醃菜醬肉饢餅,拿「寒門子弟」戳官家心肝,博天子同情,討得這樣一座緊挨蘇家的宅院。

    官家最愛什麼呢?不懂結黨營私,為人兩袖清風的純臣!不管是裝的還是真的,只要給人落下這樣印象,便是機敏。

    他既要了賞賜,可和忠義蘇家串門,又在官家面前巧言令色,樹立清正廉明印象,真可謂是一石二鳥。

    蘇芷一直認為,她也是沈寒山的棋子,就連她母親,也是遭這奸人算計了。

    沈寒山全然不知這些,待馬車抵達蘇府門前,他施施然下馬,還紆尊降貴給蘇芷撩簾:「芷芷,請。」

    蘇芷朝他粗獷抱拳:「勞你給我打簾了。」

    「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呢?」

    「誰和你是一家人?厚顏無恥。」

    「進一家門,可不是一家人麼?我倒不懂,芷芷想哪兒去了。」

    「你……」不愧文臣,說不過他。

    這人不懂避嫌的。

    蘇芷不屑地瞪他一眼,若她敢少女懷春應沈寒山的聲,他明日就敢收拾床鋪細軟搬到蘇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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